“是這味兒!沒錯!就是咱家灶房里飄出來的味兒!狗娃,行啊你小子!這才幾年功夫,真成大廚了?剛那面片扯的,湯頭調的,嘖!手藝快超過你奶和你娘了!”他用力拍了拍身旁狗娃寬厚的肩膀,發出“砰砰”的悶響。
狗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黑臉上泛起一層不太明顯的紅暈,嘿嘿訕笑著,下意識撓了撓后腦勺:
“二叔,你就會哄我。我這才哪兒到哪兒,就是……就是瞎做,照著奶和娘以前的法子來的。你……你吃了沒?等著,我去給你盛……呃……”
他話說一半才想起,鍋都快被那幫軍漢刮穿了,哪還有飯可盛?
他連忙起身,跑去把剛才情急之下扔在地上的碗筷撿起來,在衣襟上胡亂擦了擦,“我、我這就再去做!很快!”
說完,也不等王二牛回應,狗娃便風風火火地重新忙活起來,回去又取了東西,然后舀水、和面、洗菜,動作麻利得驚人,仿佛要把剛才的委屈和現在的欣喜都揉進面團里。
火塘邊,王二牛收回看著狗娃忙碌身影的目光,轉向王大牛和王明遠,他目光灼灼地在大哥王大牛和三弟王明遠臉上來回移動,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夠。
王大牛也盯著他,嘴唇動了動,最后只憋出一句:“瘦了……也黑了……但筋骨還行,沒缺胳膊少腿……”
說著,他又下意識地又想伸手再去捏弟弟的胳膊,確認那結實的肉還在。
王二牛任由大哥粗糙的大手在自己胳膊上捏了兩下,心里暖烘烘的,又帶著點酸楚。
他挺起胸膛,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嗨!邊關風沙大,曬的!吃食上……嗯,是沒家里滋潤,但餓不著!”
他頓了頓,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起邊關的事,自然是撿那些威風、有趣的說,那些血腥、殘酷、九死一生的場面,被他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或者干脆隱去不提。
“大哥,三郎,你們是不知道!有一回,我帶著一隊弟兄巡邊,撞上了一小股韃-子探路,膘肥體壯騎著高頭大馬!”他比劃著,眼神發亮。
“那幫家伙兇得很!嗷嗷叫著沖過來!弟兄們有點慌,我立馬就頂前面去了!”
“長槍來回捅刺,噼里啪啦就打起來了!后來槍桿子都打折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腰,“我立馬就抽出咱家祖傳的這把殺豬刀!嘿!你們猜怎么著?就憑著這玩意兒,近身肉搏,愣是讓我反殺了兩個!剩下仨見勢不妙,撒丫子就跑啦!哈哈!”
他說得眉飛色舞,仿佛那是場輕松刺-激的游戲。
但王大牛和王明遠聽著,眉頭卻不由自主地越皺越緊。
他們知道即便是“一小股”、“反殺兩個”,其間的兇險也絕非王二牛口中這般輕松。
那折斷的長槍,那需要抽出貼身殺豬刀的近身搏命……想想就讓人脊背發涼。
王大牛喉嚨哽了一下,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重重嘆了口氣。
大手伸出去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樣的!是條漢子!沒給咱老王家丟人!但……但也得多加小心!聽見沒?”
王明遠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二哥。
火光在他黝黑的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陰影,他能清晰地看到二哥眉宇間那抹被風霜和血火淬煉出的堅毅,以及那努力掩飾卻依舊存在的疲憊。
他知道二哥一向報喜不報憂,他心里也心疼得厲害,但此刻,任何擔憂的話語都顯得蒼白。
作為家人,他們能做的,就是相信他,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