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2
=
r^2
$$
半徑r的值在思維的絕對坐標系中被瞬間確定——“r=1”(單位球)。嗡鳴如同最后的喪鐘。扭曲掙扎的“3”驟然凝固、拉伸、折疊、連接……最終,那個沒有內外、無法定向的克萊因瓶投影,帶著終極的拓撲嘲諷,最后一次懸浮在冰冷的白色面具之前。
所有的計算,所有的推演,所有的幾何映射,如同億萬條冰冷的絲線,在龍殘夜浩瀚的思維星海中瞬間收束、編織、定型。通往下一層的路徑,如同黑暗宇宙中驟然亮起的星圖,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方法,冷酷而唯一。
他動了。
沒有半分遲疑,如同執行一道早已寫就的冰冷程序。身影在空曠的大廳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殘影,快得超越了視網膜捕捉的極限。手指并攏,指尖凝聚著洞穿金石的力量與切割空間的精準,化作世間最冷酷的裁決之刃。
嗤——!
指尖如熱刀切過薄冰,精準無比地劃過第一個面具人——“42”的脖頸。沒有鮮血噴濺,只有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優質瓷器碎裂的脆響。
那帶著黎曼零點、曼德博分形、克萊因瓶投影的面具,連同面具下那似乎從未存在過真實面目的“東西”,瞬間化作一片細碎的、閃爍著微弱冷光的晶瑩粉塵,如同被碾碎的星辰粉末,簌簌飄落,還未觸及地面,便已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緊接著是“1729”。同樣的軌跡,同樣的精準,同樣的無聲湮滅。四維超立方體的投影在指尖劃過時如同肥皂泡般幻滅。
“π”、“e”、“i”、“∞”、“0”、“1”、“2”、“3”……
嗤!嗤!嗤!嗤!……
切割的微響連成一片短暫而詭異的樂章。龍殘夜的身影如同死神的魅影,在十個靜立的面具人之間極速穿梭、折返。
每一次指尖的輕觸與劃過,都帶走一個承載著數學宇宙奧秘的“密碼本”。晶瑩的粉塵接連不斷地揚起、飄散,如同十場轉瞬即逝的微型雪崩,帶著非人的凄美。
大廳內,只剩下他自己壓抑的呼吸聲,以及指尖殘留的、那面具奇異材質湮滅時帶來的、近乎虛無的冰冷觸感。
最后一點粉塵飄散無蹤。絕對的死寂籠罩下來,比之前更為沉重。圓形大廳空曠得令人窒息,十扇門扉沉默依舊,門前只余下十處極其微弱的能量擾動殘留,如同墓碑上最后一點溫度正在消散。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毫無征兆的劇痛猛地攫住了龍殘夜的心臟!那并非物理的創傷,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的撕裂感,仿佛有十根無形的冰針同時刺穿了他的胸膛,狠狠扎在心臟最柔軟的核心。
痛楚尖銳而純粹,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一種親手扼殺了某種與自己同源之物的、空茫的悸痛。他身形猛地一僵,右手下意識地捂住了左胸,指尖深深嵌入衣料。冰冷的汗水瞬間從額角滲出,沿著緊繃的下頜線滑落。
這痛楚來得猛烈,去得也突兀。僅僅數息,那錐心之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余下胸腔里一片冰冷的、被掏空般的麻木,以及一絲揮之不去的、源自存在層面的寒意。他緩緩放下手,指關節因剛才的用力而微微發白。目光掃過那十處空空如也的位置,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極快、幾乎無法捕捉的困惑與……警醒。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腑,強行壓下那詭異的余悸和冰冷麻木的空洞感。不再看那些虛無的“墓碑”,他徑直走向圓形大廳中央那扇似乎并無特殊標記、卻又散發著無形引力的門。手掌抬起,穩穩地按在冰涼光滑的門把手上。
金屬的寒意透過掌心傳來,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質感。
輕輕一推。
門軸轉動,無聲無息地向內滑開。門后并非預想中的通道或房間,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那黑暗濃郁得如同實質,翻涌著,散發出比這大廳更加古老、更加非人的氣息。
“看來,我的智商……”龍殘夜嘴角微微上揚,那弧度里卻再無半分之前的冰冷興奮,只余下一種看透虛妄的、近乎漠然的自嘲,“……還算夠用。”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身影已被那片翻涌的、如同活物的純粹黑暗徹底吞沒。門扉在他身后悄無聲息地合攏,嚴絲合縫,仿佛從未開啟。
冰冷的圓形大廳再次陷入永恒的寂靜,只有空氣中尚未完全散盡的、那十處“密碼本”湮滅后殘留的、星辰塵埃般的微光粒子,在虛無的光線下,做著最后的、徒勞的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