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又到了一年的除夕。
邵峰被九爺接走要跟他母親團聚幾天。
蘇晚晚帶著陸遠澤回了陸家。
年夜飯的氛圍,在陸家寬敞的客廳里顯得有些微妙。
豐盛的菜肴擺滿了紅木圓桌,空氣中彌漫著食物香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
林雪娟不停地給陸遠澤夾菜,眼神里滿是心疼和無法掩飾的焦慮。
陸遠澤很安靜,大部分時間只是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碗里的東西,動作有些遲緩,對周遭的熱鬧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只有當蘇晚晚輕聲提醒他,或者幫他擦掉嘴角的油漬時,他才會抬起眼,茫然地看她一下,然后又低下頭去。
“晚晚,你也多吃點,你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林雪娟把一塊燉得爛熟的雞肉夾到蘇晚晚碗里,聲音帶著刻意營造的輕快,卻掩不住底下的疲憊,“遠澤他……哎,慢慢來,會好的。”
蘇晚晚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勉強笑了笑:“媽,我知道,您別太擔心。”
蘇晚晚這一胎孕吐很是強烈,已經六個月了反應還是很大,油膩的氣味讓她一陣陣反胃,但她還是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陸永強坐在主位,面色沉肅,偶爾和陸遠東聊幾句無關痛癢的事情,目光卻總是不自覺地飄向小兒子,眉頭鎖得緊緊的。
陳白露懷里抱著才幾個月大的女兒陸曉雙,輕輕搖晃著。
她看著蘇晚晚強忍不適還要照顧陸遠澤的樣子,又看看自己懷里健康可愛的女兒和身邊雖然前程受限但至少健全的丈夫,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種復雜的、近乎慶幸的情緒。平平淡淡,或許真的是一種福氣。
“咳,”陸永強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沉悶,“遠東,廠里明年那個技改項目,你準備得怎么樣了?”
陸遠東放下筷子,恭敬地回答:“爸,方案已經報上去了,開年就能啟動。就是進口設備那塊,審批可能還需要點時間。”
“嗯,按程序走,穩扎穩打。”陸永強點點頭,目光又落回陸遠澤身上,嘆了口氣,“遠澤要是……唉……”
他沒再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語像塊石頭壓在每個人心上。
林雪娟的眼圈瞬間就紅了,她猛地放下筷子,聲音帶著哽咽和壓抑不住的怨憤:
“陸永強!我早就跟你說過!當初就不該讓他再去出那些危險任務!
讓他早點轉業,去個國營廠,安安穩穩的不好嗎?你非說他是好苗子,要留在部隊!
現在好了!我好好一個兒子成了這樣!你滿意了?!”
她積壓了數月的擔憂、恐懼和無力感,在這一刻終于爆發出來。
陸永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反駁的話。
他知道妻子心里的苦,他自己又何嘗不悔,不痛?
蘇晚晚連忙起身,走到林雪娟身邊,輕輕撫著她的背:
“媽,您別激動,遠澤會好的,他只是需要時間。”
她的聲音溫柔卻堅定,仿佛在說服林雪娟,也像是在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