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了眼睛。我聽到了風聲,帶著塞外的草腥味。
我聽到了軍士們壓抑不住的、如同野獸般的喘息聲。
我聽到了蒙恬將軍那一聲絕望的“公子——”。最后,我聽到了自己血管被利刃豁開的聲音。
很輕。噗嗤——血,好像噴了很遠。溫熱的,帶著我的體溫。眼前一黑。世界,
就這么沒了聲息。……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一個時辰,又像是一萬年。
一股腐爛的、混雜著泥土和血腥的惡臭,猛地鉆進了我的鼻腔。我嗆得咳嗽起來,
猛地睜開了眼睛。沒有陰曹地府,沒有牛頭馬面。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
幾只烏鴉在天上盤旋,發(fā)出“呱呱”的、讓人心煩的叫聲。我坐了起來。動作有些僵硬,
像是很久沒有動彈過一樣。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堆冰冷的尸體中間。這里,
像是個亂葬崗。尸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著各異。有的像是兵士,有的像是平民。
他們的血已經(jīng)干涸,變成了暗褐色,和泥土混在一起。我低頭看了看自己。
身上還是那件被賜死時穿的玄色長袍。上面沾滿了泥土和已經(jīng)干掉的、不知是誰的血污。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皮膚光滑,平整。沒有傷口。一點痕跡都沒有。
連一道淺淺的疤痕都找不到。我愣住了。我明明記得,那把劍切開了我的喉嚨。
我記得血噴涌而出的感覺。我記得生命隨著血液一同流逝的冰冷。我死了。我確定我死了。
那現(xiàn)在……這是怎么回事?就在我茫然不解的時候,一道沒有來由的、冰冷的意念,
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一樣,直接在我的腦海中響起。它沒有聲音,沒有語調(diào),
只是一段清晰無比的信息。【帝國薪火已點燃,宿主首次復蘇完成。】2帝國薪火?宿主?
復蘇?這些詞匯,我一個也聽不懂。但它們的意思,卻像烙印一樣,直接刻在了我的腦子里。
我,嬴扶蘇,死了。然后,又活了。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身體里充滿了力量,
甚至比自裁前還要好上一些。除了饑餓,沒有任何不適。脖子上的劍傷消失了。
死亡的痛苦也消失了。只剩下那冰冷的劍鋒觸碰皮膚的記憶,和父皇駕崩、胡亥繼位的絕望。
胡亥……趙高……李斯……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感。
這痛楚提醒我,我還活著。我不是在做夢。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曾經(jīng)握過筆,
批閱過無數(shù)軍務文書。也曾握過劍,在演武場上與將士們一同流汗。現(xiàn)在,這雙手攥緊了。
“劍鋒飲血,亡者歸來。”我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厲害。“胡亥,
我的好弟弟……”“兄長,來教你怎么做皇帝了。”一股冰冷的怒火,
從我的胸膛里燒了起來。以前,我是大秦長公子,是儒生們口中仁孝的典范。
父皇的嚴苛和期望,像一座山壓在我的身上,讓我必須時刻保持端正、仁德。可現(xiàn)在,
我什么都不是了。在世人眼中,嬴扶蘇已經(jīng)是一個畏罪自裁的死人。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