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齊了嗎?”柴明問。
“都上來了,洗了把臉,都清醒著呢。”林叔的聲音。
“不光洗臉,小六還洗了頭。”面餅的聲音。
“快把頭發擦干凈,這么冷的天,要是生病了,這一路上可沒有醫生。”阿奇道。
“我身子可是棒棒的,哪那么容易生病?別聽面餅的。”小六道。
一陣馬嘶的聲音
“走吧。吁,走。”柴明吆喝著馬匹。
馬蹄聲,車軸聲,腳步聲由遠而近。
馬清伏在小丘下斜坡上的雪地里,感覺身下一陣震動。八騎帶著火把的光亮從頭頂三尺的地面經過。
八騎后面是兩輛吱呀呀響著的廂車。廂車后是一輛馱著大棺材的板車。
待頭頂上的隊伍出了一百步開外,馬清才從雪地上起身。大鼻孔還伏在雪地里一動不動,兩只大馬眼瞪著馬清,好像在等候命令。
馬清拍了拍大鼻孔的脖子:“起來吧。”
大鼻孔一下子就抬起了頭。大馬頭帶起紛紛落雪。馬清感覺就像下大雪一樣,被雪濺了個滿臉。
馬清抹著臉上的雪,起身看著遠去的火把。
車軸和馬蹄聲中,兩列十來支火把慢慢遠去。馬清心頭涌上來剛才柴明和阿奇的談話。他本來已經大致猜到了信的內容,兩人的談話卻他困惑起來。
答案只有一個。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如果非要用推理來得到一個結論,《基督山伯爵》里法利亞神父說的一句話倒是有些道理:“欲知誰想害你,想想你的被害對誰有利。”
從根子上來說,柴勁不是死于張輔就是死于張方。他的死到底對張輔有利還是對張方有利呢?
聽好像對兩人都有利,馬清最終也沒有得出結論。火把已經走出了一里多地,他又自嘲道:管他媽的是誰干的,和我有何干。他拉起馬韁:“起來吧,大鼻孔。”
大鼻孔四肢一直跪著,聞聲又是“呼”的一下站了起來,四個腳盆大的蹄子踩得樹枝啪啪響。這下馬清有準備,他往后跳了好幾步,總算沒有被大鼻孔身上落下的臟乎乎的雪濺上。
馬清先拉著大鼻孔上了小山丘的地面,再下去撿起那一褲子“糧袋”。他將糧袋放在大鼻孔盆骨隆起的屁股上,翻身上了馬背。
天依舊昏暗,遼遠暗藍的蒼彎延伸至地平面,斑駁的云影下,前方四里外張方營帳依舊燈火通明,安靜如初,好像馬清剛才經歷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如果順著腳下的河水走,從北繞過張方營帳,可以抵達洛陽北的閶闔門,馬清和簡云就是從這道門出來的。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后腰。那桿祖逖送的一尺見方的斥候小腰旗還在后腰上別著。
他的什隊在西明門,從那里進城時麻煩會少些。
有了兩次進出張方營的經歷,此時他一點都不緊張。西明門是洛陽西門三道城門中最中間的一道門。他打算先繞著張方后軍營帳往南,從南面繞過右軍和前軍營壘,然后走上那條西明門外的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