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極致的恐懼深處,一股來自求生本能的兇性,被徹底激發了出來。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戰友,想起了指導員臨終前的囑托。他的眼睛瞬間變得赤紅。
“我操你媽的!”
蔣小魚發出了一聲不像人聲的嘶吼,他沒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步,雙手掄起那把沉重的工兵鍬,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照著對方的腦袋橫劈過去。
那不是章法,也不是技巧,那只是一個人在絕境中,為了活下去而揮出的、最純粹的暴力!
敵人顯然沒想到他會如此瘋狂,下意識地舉槍格擋。“哐”的一聲巨響,木制的槍托應聲而斷,但工兵鍬的勢頭只是稍微被阻擋了一下,沉重的鍬刃便結結實實地劈在了他的鋼盔上。
“砰!”
那聲音沉悶得可怕,就像用鐵錘砸爛一個熟透的西瓜。鋼盔被劈得嚴重變形,那個士兵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地倒了下去,蔣小魚劈翻了另一個。
何晨光一擊得手,但另一個敵人已經從側面撲了上來,將他狠狠地撞在壕壁上。
蔣小魚剛剛殺死一人,更多的敵人已經涌過了拐角。從戰壕的缺口處,更多的身影正如下餃子一般不斷地跳下來。
林泰見狀,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倒映著一幕幕讓他肝膽俱裂的畫面:何晨光拖著傷腿,用刺刀艱難地格擋著敵人的劈砍,每一次動作都扭曲著他痛苦的臉;蔣小魚,那個平時有些油滑的兵,此刻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握著那把沾滿血污的工兵鍬,與另一個敵人瘋狂地對峙;更多的戰士則被分割包圍,在狹窄的空間里進行著最原始、最絕望的殊死搏斗。
一聲又一聲的慘叫,就像重錘般狠狠地砸在他的心臟上。
一個念頭,瘋狂而清晰地在他腦海中炸響:守不住了。
繼續待在戰壕里,他們只會被分割、包圍,然后被一個個地蠶食殆盡!這里不再是防線,而是死亡的陷阱。狹窄的地形限制了火力的發揮,卻放大了白刃戰的血腥與殘酷。
與其在這里像籠中的困獸一樣被慢慢勒死,不如……
林泰的目光掃過戰壕外,張沖的重機槍還在怒吼,但子彈鏈已經快要見底。黑壓壓的敵軍步兵,正趁著己方戰壕內亂的當口,發起了新一輪的沖鋒。
不能再等了!
那一瞬間,所有的計算、戰術、命令都從林泰的腦中被清空了。作為指揮官的冷靜被一種更原始、更滾燙的情緒所取代——那是作為一名戰士的血性,是作為一名兄長,眼看自己兄弟被屠戮時的滔天怒火!
“都他媽的跟我上!”
他發出一聲響徹戰場的咆哮,那聲音沙啞、暴烈,充滿了決死一戰的瘋狂。話音未落,他已端起步槍,不再有任何隱蔽動作,雙腿猛地發力,整個人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獵豹,躍出了戰壕!
在他身體騰空的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變了。
腳下不再是泥濘的壕溝,而是被炮火翻耕過的、堅實而殘酷的大地。頭頂不再是狹窄的一線天,而是廣闊的、被硝煙染成灰黃色的天空。他也從一個隱蔽在工事里的指揮官,變成了一個徹底暴露在數百支敵軍槍口下的、最顯眼的目標。
無數道充滿了驚愕、不解和殺意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但林泰的眼中,只有敵人。
他落地、屈膝、舉槍,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快到極致。沒有絲毫的瞄準時間,完全是千錘百煉形成的肌肉記憶。他手中的自動步槍發出了短促而清脆的怒吼,幾個精準的點射,三發一組,如同死神的精準點名。
沖在最前面的那幾個正獰笑著準備躍入戰壕的敵兵,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巨手猛地向后推去,帶著噴涌的血花,重重地摔倒在地。林泰的槍口冷靜地移動,每一次短促的槍響,都必然伴隨著一個生命的終結。他就像一尊不可撼動的礁石,憑一己之力,硬生生地楔入了敵軍沖鋒的浪潮之中!
這一幕,徹底震撼了戰壕里所有正在苦戰的士兵。
他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