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辦公室里就剩下我鍵盤的敲擊聲,還有窗外隱隱約約的風聲。
夜間巡檢,這是我雷打不動的習慣,就算當了技術支援中心的副組長,這事我也沒假手于人。
最后一遍流程走完,數據流平穩得像條直線,我準備關機走人。
就在鼠標指針挪到“退出”按鈕的瞬間,監控日志列表的末尾,一個毫秒級閃動的小紅點,硬生生拽停了我的動作。
一條異常數據流,來源端口鎖定在三號樓204實驗室的外協數據接入端,持續時間只有零點三秒,流量微小得幾乎可以忽略。
“小劉。”我接通內部通訊,眼睛沒離開屏幕上的參數。
“三號樓204的外協端口,十分鐘前,記錄到一個瞬時微流量。”
“調一下該端口同一時段的所有底層日志,包括硬件自檢和協議握手記錄,交叉比對一下。”
通訊那頭傳來敲鍵盤的聲音,夾雜著一聲輕微的、像是剛打完哈欠的吐氣聲。
過了一會兒,小劉的聲音傳過來,帶著點兒夜班的懶散。
“查了,琳姐。系統自檢日志顯示那時間段有例行握手信號。波形匹配度很高。”
“大概率是底層協議抖動引起的誤報吧?這種小毛刺,常有的事,系統自己就消化了。”
他的語氣很放松,甚至有點“你太敏感了”的潛臺詞。
我盯著那行幾乎要被系統自動歸入的記錄,手指在鼠標滾輪上滑動,將數據包的結構解析視圖放大。
“自檢信號和協議握手,通常走標準內網通道,波形峰值和衰減模式有標準模板。”
“這個端口走的是對外協單位的物理隔離專線,協議不同。你看這個脈沖的起振波形和衰減尾跡,跟標準模板對不上,更像是……”
“一個極短暫的、非標準的試探性連接請求,然后被我們的物理隔離掐斷了。”
“呃……”小劉似乎在屏幕那頭撓頭,“也許是外協那邊那臺老掉牙的數據交換機又抽風了?”
“他們那套系統超期服役好久了,散熱風扇響得跟拖拉機似的,出點電磁干擾或者信號毛刺,太正常了。”
“設備故障有設備故障的頻譜特征,通常是寬頻雜訊或者規律性抖動。”
“這個脈沖頻率很集中,形態很‘干凈’,不像干擾,更像是一個有明確目的的、極其短暫的信號釋放。”
我截取了她剛才分析的那個特征值,拖入一個新建的臨時分析窗口。
“把這個特征值錄入二級異常庫,標記為‘待觀察-類型待定-疑似非標準連接試探’,并做一次重點標記。”
“下次系統內任何端口捕獲到同類或高度相似特征,自動預警級別直接調高到黃色二級,并立即觸發人工復核流程。”
“琳姐,就為了這零點三秒,還是微流量……至于啟動二級預警嗎?”小劉的聲音透出明顯的為難,甚至有點不理解。
“這特征太模糊了,萬一真是誤報,以后類似信號多了,值班的兄弟光復核預警就得累趴下,壓力太大了。”
“而且,錄入二級異常庫需要雙重審核,為這個去把主任吵醒?”
我吸了口氣,身體坐直了些,語氣沒得商量。
“小劉,在北峰,在我們這個崗位上,沒有‘至于嗎’這三個字,只有‘萬一呢’。”
“我們腳下踩的不是普通公司的地板,我們鍵盤敲下去的每一個指令,都可能關聯著廠區另一邊車間里、實驗室里那些真家伙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