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燈,是唯一的暖色。
江宸予沒有追上蘇云煙的腳步。他只是靠著墻,像一座逐漸失溫的雕塑。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混雜著一種形而上的冰冷,鉆進他每一寸皮膚。
他拿出手機。
屏幕亮起,通訊錄里一長串的名字,每一個都代表著一部分他曾引以為傲的帝國。他想打給老K,讓他去查月見琉璃。地址,習慣,社會關系,一天之內,他能得到一份比官方檔案更詳盡的報告。
手指懸停在撥號鍵上。
“你的決策。從現(xiàn)在開始,都不再只屬于你自己。”
那句話不是警告,是陳述事實。他刪掉輸了一半的指令,退出通訊錄。屏幕的微光映著他毫無波瀾的臉。他打開了那個剛剛被植入手機的程序,圖標是一個簡化的燈塔,沒有多余的設計。
只有一個通訊頻道。
他按了下去。沒有撥號音,沒有等待的雜音。接通的瞬間,安靜得像是信號跌入了真空。
“說。”蘇云煙的聲音傳來,不帶任何情緒起伏,仿佛他們之間的對話從未中斷。
“清理門戶。”江宸予開口,每個字都像從齒縫里擠出來,“定義這個詞。”
“清除威脅節(jié)點,阻斷信息擴散,終止?jié)撛诘倪B鎖反應。月見琉璃是月見隼人網(wǎng)絡中最不確定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她必須被處理。”
“處理的方式是什么?”
“我們的模型給出了最優(yōu)解:物理清除。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七點三。耗時最短,資源消耗最低,后續(xù)風險最小。”
“就是殺了她。”江宸予替她說出了那個被數(shù)據(jù)包裹的詞。
“這是最高效的風險對沖方案。”蘇云煙糾正道。
江宸予沉默了幾秒。醫(yī)院廣播里傳來尋人的通知,一個溫柔的女聲,在這段對話的襯托下顯得極不真實。
“她哥哥留下的網(wǎng)絡,她知道多少?”
“部分核心節(jié)點的身份,三處安全屋的位置,以及一個與‘深網(wǎng)’交易的加密渠道。這些信息,任何一項泄露,都可能讓我們過去半年的布局失效。”
“她也可能是一份活地圖。”江宸予反駁,“一個了解‘深網(wǎng)’交易方式的人,價值比你那幾個安全屋高。你的模型沒算過這個?”
“計算過。將她策反或作為誘餌的方案,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四十。她對她哥哥的感情,是一個不可控的強變量。‘深網(wǎng)’利用這一點,能輕易將她轉化為陷阱。我們不拿可預見的失敗去賭一個微小的可能性。”
“你們的‘燈塔’,就是這樣運作的?”江宸予問,“把一切都簡化成數(shù)字,然后去掉小數(shù)點后面的部分?”
“精準。”蘇云煙說,“我們追求的是精準。憤怒、同情、僥幸,這些都是人類社會的BUG。‘燈塔’要做的,就是修復它們。”
“那我現(xiàn)在這個BUG,是不是也該被修復?”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停頓。一秒,兩秒。
“你不是BUG,你是工具。”蘇云煙的回答快得像程序運算的結果,“工具不需要理解指令,只需要執(zhí)行。質疑任務,會降低你的生存概率。上一次通話后,你的評估數(shù)值已經(jīng)上升了三個百分點。不要再讓它掉下去。”
“一個連目標情報都一無所知的工具,是殘次品。”江宸予的語速也加快了,“我要月見琉璃的全部資料。你們‘燈塔’掌握的全部。還有她哥哥月見隼人的。我要知道我這把手術刀,要切除的到底是什么。是腫瘤,還是一根主動脈。”
“你沒有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