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棋子的裂痕像道閃電,在紅塵墟上空亮了整整一炷香。
當光芒散去,繭房已化作片透明的晶體林,每根晶體柱里都嵌著枚棋子,有的刻著星圖符號,有的映著人臉,最粗的那根柱體里,阿塵的身影正蜷縮在其中——他像被琥珀封存的蟲,雙目緊閉,左胸的棋盤印記與柱體的裂痕完美重合,印記里滲出的青光,正順著裂痕往整個棋盤蔓延。
“他沒死,是和核心棋子‘嵌’在一起了。”慧能大師的念珠懸在晶體林前,珠子里映出阿塵平穩的呼吸,“這孩子的執念太韌,竟沒被棋盤同化。”
陸承影的鎮玄司影衛已布成防御陣,青銅傀儡的殘骸堆在陣前,他盯著晶體林里的阿塵,臉色復雜:“先帝的手札里寫過,核心棋子一旦出現裂痕,就會變成‘雙刃劍’——既能重排天地規則,也能被凡人的意志改寫。”他突然揮手,讓影衛收起弩箭,“暫時撤防,派人盯著弈族的動向。”
“陸指揮使轉性了?”蕭長庚的春秋筆正修復著被弈族破壞的墨堤,墨色光紋里,有細小的青芽在生長,“不怕陛下降罪?”
“陛下要的是‘可控的棋盤’,不是塊會吞噬一切的石頭。”陸承影望著晶體林里流動的青光,“這孩子現在就是棋盤的‘閘’,殺了他,閘就沒了。”
玄清子的七星陣已重新布下,只是陣眼的銀光不再凌厲,反而像層軟紗,護住晶體林的邊緣。“老道夜觀星象,這裂痕里藏著‘生機’。”他指向阿塵左胸的印記,那里的青光正順著晶體柱,在地面畫出歪歪扭扭的線,像個孩子在學畫棋盤,“你看,他在‘改棋路’。”
話音未落,一陣棋子碎裂的脆響從霧中傳來。
弈族的身影再次出現,只是這次他們少了三人,剩下的九個弈族人黑袍上都帶著破損,玄黑玉石臉上的古字閃爍不定。玉石臉的弈族首領舉起青銅手,掌心托著枚暗金色的棋子,棋子表面刻著“歸一”二字,散發著讓空氣凝固的威壓。
“規則不容篡改。”首領的聲音帶著雜音,“裂痕必須修復。”
暗金棋子擲向晶體林的瞬間,地面突然裂開,無數青銅鎖鏈從地底沖出,纏住了暗金棋子的軌跡——是潛龍谷的蓑衣人!七個身影從土里鉆出,青銅鎖鏈的末端都連著生銹的棋子,棋子上的紋路竟與阿塵印記里的青光產生共鳴。
“‘歸一’?那是你們弈族的規矩,不是我們的。”谷主的蓑衣滑落,露出張布滿棋盤紋路的臉,左臉是青銅色的序性紋,右臉是暗紫色的混沌痕,竟與燼弦的雙生花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們潛龍谷守了百年,等的就是這道裂痕。”
“守?”玉石臉首領的縱橫劍指向谷主,“你們是在‘養’!養這道能吞噬規則的裂痕,好讓你們這些‘被遺棄的棋子’重登棋盤!”
青銅鎖鏈與縱橫劍碰撞的瞬間,晶體林突然劇烈震顫。阿塵蜷縮的身影動了動,晶體柱里浮現出他的記憶碎片:鄰居大叔遞給他的半塊餅,戰火里倒在他面前的士兵,甚至有他第一次偷包子被追打的狼狽——這些帶著煙火氣的“凡俗記憶”,竟像墨滴入清水,在晶體林里暈開,讓冰冷的晶體泛起柔和的光。
“他在抵抗‘歸一’。”慧能大師的念珠發出嗡鳴,“凡念即道念,這些不完美的記憶,竟是對抗規則的力量。”
蕭長庚的春秋筆突然飛向最近的晶體柱,筆尖的墨滴落在裂痕上,墨滴里竟浮出文衡殿的藏書閣——那是他年輕時偷偷讀禁書的地方,曾被視為“儒門之恥”,此刻卻與阿塵的記憶碎片相融,讓裂痕的擴張慢了些。
“原來如此……”蕭長庚望著墨滴里的藏書閣,突然笑了,“所謂‘正道’,不是只有一條路。”
玄清子拂塵輕揮,七道銀光融入晶體林,銀光里是他年輕時與師兄偷喝米酒的畫面,那時的他還不是道貌岸然的觀主,只是個會犯傻的小道士。慧能大師的金網罩住晶體林,網眼里滲出他剃度前與戀人告別的場景,那曾被他視為“修行心魔”,此刻卻讓金網泛著溫暖的光。
陸承影看著這一切,突然拔出腰間的匕首,劃破掌心,將血滴在晶體柱上。他的血里沒有記憶碎片,只有鎮玄司的符文,符文落在裂痕上,竟化作道堅固的屏障——那是他對“守護”的理解,無關皇權,只關本心。
“你們……”玉石臉首領的玄黑玉石臉上第一次露出裂痕,“竟敢用‘雜質’污染規則!”
他身后的弈族人同時發動攻擊,棋盤盾化作巨大的光輪,棋子鞭織成密不透風的網,縱橫劍射出凜冽的青光。可這些攻擊落在晶體林的光罩上,竟被阿塵的記憶碎片、蕭長庚的藏書閣、玄清子的米酒壇、慧能的舊戀人、陸承影的符文一一化解,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泛起漣漪,卻穿不透水面。
“因為規則,本就是由無數‘雜質’堆出來的。”谷主的青銅鎖鏈突然收緊,纏住了暗金棋子,“就像這棋盤,沒有凡人的執念,它不過是塊破石頭。”他的右臉暗紫紋路亮起,竟與阿塵左胸的青光產生共鳴,“弈族守了萬年規則,卻忘了規則是誰定的——是我們,是所有在這天地間活過、哭過、錯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