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迷霧是從“葬心淵”升起的。
那是苗疆最古老的墓地,傳說埋著歷代“叛蠱者”——那些試圖用蠱術顛覆共生秩序的族人,他們的尸身被守序蠱凈化后,骨灰便撒入淵底,與地脈相連,形成天然的“禁蠱屏障”。
但這個月,葬心淵的禁蠱屏障失效了。
阿月的月影印在淵邊巡邏時,第一次帶回了血色迷霧的樣本。蠱蟲翅膀上沾著的紅霧,竟在蠱盒里凝結成細小的血珠,血珠裂開時,傳出微弱的心跳聲——不是活物的心跳,是用蠱術模擬的、帶著怨毒的震顫。
“是‘血怨蠱’的氣息?!卑⒐堑挠笆尚M湊近血珠,蠱尾的銀膜瞬間變得滾燙,“這種蠱蟲以叛蠱者的怨念為食,早在八千年就被初代圣女徹底凈化了,怎么會重現?”
阿織的錦蠱光網突然收緊,網面上浮現出從葬心淵拓回的紋路。這些本該是守序蠱銀白紋路的地脈刻痕,此刻竟被血色覆蓋,紋路扭曲成無數只抓撓的手——像有什么東西在地下掙扎,要沖破地脈的束縛。
三日后,血色迷霧蔓延到了白苗的月神寨。
迷霧所過之處,蠱蟲集體陷入狂躁:溫順的月華蠱開始啃食草木,織錦的錦蠱吐出帶毒的絲,就連剛與守序蠱共生的黑苗幼蠱,也變回了噬靈的兇性。更詭異的是,接觸迷霧的族人會產生幻覺——他們看到自己最恐懼的“背叛”:阿月看到月神寨被各族拋棄,阿骨看到影噬蠱反噬黑苗,阿織看到錦蠱光網困住了無辜的族人。
“它在放大‘猜忌’。”阿月用月影印在寨門織出光墻,光墻與血霧碰撞,竟被腐蝕出細密的孔洞,“血怨蠱的真正能力不是毒,是瓦解‘信任’——這是比虛無之影更可怕的武器,它在破壞苗疆的共生根基?!?/p>
深夜,葬心淵傳來一聲震耳的轟鳴。淵底的地脈裂開,涌出的血霧中,浮現出無數半透明的人影——這些人影穿著叛蠱者的服飾,胸口插著黑色的蠱針,正是八千年被處決的那些族人。
“偽善的共生!”為首的人影拔出胸口的蠱針,針上纏繞的血怨蠱發出尖嘯,“初代圣女承諾過,只要我們放棄噬靈蠱,便讓我們的后代入王庭!可她轉頭就滅了我們全族!”
人影的聲音帶著蠱惑,傳入各寨族人耳中。那些本就對“共生”心存疑慮的老蠱師,此刻握著蠱幡的手開始顫抖——血怨蠱正在喚醒他們血脈里對“背叛”的記憶。
“是假的!”阿織的錦蠱光網突然飛到人影面前,網面投射出從同心蠱窟找到的“叛蠱者卷宗”。卷宗上的蠱血字記錄著真相:當年的叛蠱者并未放棄噬靈蠱,反而暗中培育出“子母噬靈蠱”,母蠱藏在葬心淵,子蠱植入各寨幼童體內,計劃在月圓之夜引爆,讓全苗疆淪為蠱蟲的養料。
“初代圣女是為了阻止滅族之災,才不得不處決他們。”阿織的聲音透過錦蠱光網傳遍四野,“她留下卷宗,就是怕后世被怨恨蒙蔽——你們看,卷宗最后有叛蠱者首領的血誓:‘若子母蠱重現,愿我族魂永世被血霧鎖縛,警示后人’。”
血霧中的人影劇烈扭曲,為首者的臉開始融化,露出底下蠕動的血怨蠱——這些人影不是冤魂,是血怨蠱吞噬叛蠱者骨灰后,模仿出的“怨念聚合體”。
“母蠱……在淵底……”人影消散前,吐出最后一句話。
阿月三人立刻潛入葬心淵。
淵底沒有地脈裂縫,只有一塊巨大的黑色巖石,石面刻著與子母噬靈蠱同源的紋路。巖石頂端,插著根銹跡斑斑的青銅杵——這是初代圣女當年鎮壓母蠱的“鎮魂杵”,此刻杵身的守序蠱紋已被血怨蠱啃噬得只剩一半。
“鎮魂杵快失效了?!卑⒐堑挠笆尚M撲向巖石,噬靈內核爆發出吸力,卻被血霧彈開——血怨蠱在巖石周圍織成了“怨力場”,越是攻擊,怨念越盛。
阿月的月影印突然飛到鎮魂杵頂端,蟲翼展開,放出最純凈的銀白月光。月光落在杵身,殘留的守序蠱紋竟重新亮起,與月影印的光交織成一道光柱,暫時壓制了血怨蠱的啃噬。
“光柱里有聲音!”阿織的錦蠱光網罩住光柱,網面浮現出初代圣女的虛影。虛影正將鎮魂杵插入巖石,聲音帶著疲憊卻堅定:“血怨生于猜忌,解于信任。若后世有能讓各族共信之人,持‘三族同心蠱’來此,方能徹底凈化母蠱。”
“三族同心蠱?”阿月突然想起白苗古籍里的記載——那是初代圣女用白苗月華蠱、黑苗噬靈蠱(未變異前)、花苗錦蠱融合的蠱種,能感應所有族人的信任之力,卻在八千年戰亂中遺失了。
就在這時,淵底的黑色巖石突然震動。石面裂開,露出里面盤踞的“子母噬靈蠱”母蠱——它像一團巨大的血色心臟,每跳動一次,就有無數細小的子蠱從石縫噴出,融入血霧,散播向各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