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回歸身體,是種緩慢而痛苦的過程,如同沉入海底,再一點點艱難地上浮。
陶然感覺自己像是被無數輛重型卡車碾過,又被強行拼湊起來。
每一寸肌肉纖維,每一根骨骼的縫隙,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酸痛悲鳴。
他努力想睜開眼睛,眼皮卻重如山岳。
耳邊,是醫療儀器單調而規律的滴滴聲,證明著他還活著。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壓抑著、帶著哭腔的呢喃,像羽毛一樣輕輕搔刮著他的耳膜。
“笨蛋……”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誰讓你逞能了……誰讓你不跑了……你要是死了,我……”
嗯?是夏幽薇的聲音。
不再是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而是充滿了后怕的心疼、無法言說的委屈和幾乎要溢出來的驚慌。
陶然的心頭沒來由地一暖,連身體那撕裂般的疼痛都似乎減輕了許多。
他想動動手指,想告訴她自己沒事,可身體卻像生了銹的機器,完全不聽使喚。
……
不知過了多久,眼皮上的重量終于減輕了一絲。
陶然的眼睫毛顫動了一下,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純白的天花板,以及空氣中濃郁的消毒水味道。
他得救了。
他緩緩轉過頭,第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邊,枕著手臂睡著的夏幽薇。
柔和的燈光灑在她精致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即便是睡夢中,她的秀眉依舊緊緊蹙著,似乎陷入了無法掙脫的噩夢,口中還在無意識地呢喃。
“笨蛋……別死……”
那份平日里被冰霜覆蓋的絕美容顏,此刻只剩下令人心顫的柔弱與無助。
陶然心頭一顫,下意識地想抬手為她撫平眉頭的褶皺。
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正被她兩只小手緊緊地、用力地握在手心里。
那份冰涼柔軟的觸感,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