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青花瓷碗從我手中滑落。
巨大的碎裂聲在靜謐的工作室里炸開,我猛地驚醒,低頭看著地上的碎片,瞳孔驟然緊縮。
碎了。
這只明代青花,價值八十萬的古董,就這樣毀在我手里。
可我盯著那些碎片看了整整三秒,才意識到一個更可怕的事實——我剛才根本沒看清它是什么時候從手里掉下去的。
視線里的世界像蒙了一層磨砂玻璃,所有輪廓都在模糊晃動。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那層模糊依然存在。
三個月了。
從第一次發現看東西開始重影,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個月。
我去了五家醫院,得到的診斷書都鎖在抽屜最深處——視網膜脫落并發黃斑病變,如果不立刻手術,半年內會完全失明。
可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失敗了,我會立刻變成瞎子。
我低頭清理地上的碎片,手指被劃出一道血口也渾然不覺。工作室的門在這時被推開,顧深風塵仆仆地走進來,他剛從外地談項目回來,見到我就皺起眉。
"蘇瓷,你怎么又摔東西?"
他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我抬起頭,努力想看清他的臉,可那張臉在我眼里只是一團模糊的輪廓。我記得他的每一個細節,劍眉星目,鼻梁挺直,可現在我什么都看不清。
"不小心的。"我平靜地說。
顧深走過來,看到地上價值不菲的碎片,臉色更難看了:"蘇瓷,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件了。你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說什么。
想問我是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因為他最近太忙冷落了我,所以用這種方式博取他的注意。
就像三個月前開始,我總是"不小心"摔杯子,打翻茶壺,撞到門框。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都不是裝的。
我是真的看不清了。
"對不起。"我低下頭,繼續收拾碎片,"我最近狀態不太好,可能是累了。"
顧深盯著我看了幾秒,嘆了口氣蹲下來,從我手里拿過碎片:"算了,我來收拾。你去休息吧。"
他的手指在碰到我的時候微微一頓,應該是看到了我手上的血。
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我站起身,努力記著工作室的每一個擺設位置,小心翼翼地往門口走。三個月來,我已經把這里的每一寸都記在腦子里,只有這樣,我才能在顧深面前裝作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