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他轉(zhuǎn)向一旁較之以往沉穩(wěn)許多的成景翊,微微頷首:“景翊,由你接替父親,宣讀你三叔的罪狀。”
成景翊身上的傷尚未痊愈,行動間仍帶著幾分滯澀僵硬。
他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孫兒領(lǐng)命。”
原本,在成老太爺?shù)挠媱澲校薮罍\薄、識人不明又自視甚高的成景翊,本已徹底淪為棄子,唯一的用處便是混吃等死、茍延殘喘。
不曾想,有的人真的能吃一塹長一智。
經(jīng)此一挫,又徹底看清裴春草為人、反思過往之后,成景翊如脫胎換骨。
昔日浮華盡數(shù)褪去,換來通身的沉穩(wěn)堅毅,
連筆下策論也一洗從前無病呻吟的空洞浮躁,變得言之有物,沉淀為字字珠璣的真知灼見。
成老太爺幾番試探,直至確信成景翊悔過之心真切,且歷經(jīng)絕嗣與欺騙后,其心志非但未曾枯萎,反而愈發(fā)堅韌明朗,這才終于首肯,將成景翊遷出那方破敗院落,帶在身邊親自教導(dǎo)、時時考察。
對于成老太爺來說,相較于才智、品性,遠見、格局,能不能有子嗣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反正,他對于子嗣香火一事,從不掛懷。
有,固然是好;沒有,也實在不甚在意。
成景翊自父親手中接過那寫滿罪狀的紙,忍著舊傷,艱難卻沉穩(wěn)地跪于石板。
他一條條念下,目光堅毅,聲音清晰而平穩(wěn)。
“父親。”成尚書仰起頭,面色發(fā)白,低聲問道,“兒子……也要受足與三弟同數(shù)的杖刑嗎?”
打個十下八下,走個過場意思意思
便罷了。若真比照他三弟的數(shù)目來,只怕他這副身子,年后都未必能起身去衙門點卯。
成老太爺端詳著成尚書半是驚懼半是不服的神情,心下想的卻是自己的能耐和手段,能將這般資質(zhì)平庸之人,用資源一步步硬推上尚書高位。
只能說,他這個栽樹的前人,所栽之樹是真的枝繁葉茂,根深蒂固。
然而,后輩的平庸倒也并非不能理解。
天道盈虧,從無永續(xù)不衰的繁華,否則,又何來“富不過三代”的古訓(xùn)。
萬幸的是,成景翊已漸顯璞玉之質(zhì)。
假以時日,精心雕琢,未必不能成就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