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拉米蘇的手中拎著整片汁水淋漓的羊排,看樣子是剛從后廚的鍋內撈出來的。三分熟則死盯著肉排,不住吞咽著口水。作為一個食人魔,能夠在饑餓情況下不讓口水四處流淌,三分熟完全可以自封食人魔中的禮儀大師了。
流砂清瘦俏麗的身軀站在兩頭超過兩米五的食人魔前,柔弱得就如風中的蘆葦。然而食人魔們卻對她恭恭敬敬,僅次于對待李察。提拉米蘇干脆蹲在地上,辛苦地俯身彎腰,把羊排送到了流砂面前,讓她可以查看得輕松些。
流砂輕聲念頌起咒語,這還是她第一次需要念咒施法。一抹淡金色的光芒在她指尖生成,化成顆顆砂粒,落在羊排上。羊排表面立刻激發(fā)出明暗不一的金色光芒,有些區(qū)域完全暗淡無光,而有些部位光芒則濃烈得直接凝成了顆顆時光之砂,最終那一點上似乎承受不住,以至于向空中噴出,形成一條金色噴泉。
流砂表情凝重,指揮著提拉米蘇把羊排放在地上,然后說:“這塊羊排上殘存著紊亂的時光之力,應該是被時光亂流沖刷過,卻不知為什么還能以這個完整的形態(tài)保存下來。也就是說,它有些部分存在于現在,而另外一些部分卻已經存在了千年之久。如果誰吃掉了這塊羊排,那么在時光之力的影響下,很可能某部分內臟會瞬間衰老千年。那時的結果,我不說你們也知道。”
提拉米蘇的汗立刻就下來了,他看看自己的雙手,好在沒有任何異象,這才松了口氣。而另一邊的三分熟則是腿都軟了,直接坐倒在地。他從來沒想過,一塊貌似美味多汁的羊排居然也暗藏殺機。
李察一直在邊上靜靜地看著流砂檢驗那塊羊排,直到她得出了結論,才說:“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基地狀態(tài)很異常,還有那些伏擊我們的戰(zhàn)士都在四五級左右,放在諾蘭德也不算差了,而高約爵士本人則至少有十二級。如果這真的是一個低級位面,十二級的壯年戰(zhàn)士怎么可能只是一個爵士,只帶著不到一百名戰(zhàn)士?”
流砂抬起頭,等著李察的下文。
李察平靜地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現在正站在一個次級位面上。這個位面的力量上限,如果以高約爵士的爵位和個人實力為衡量基準來估算,很有可能已經超過二十級的傳奇線。這絕不是我們原本的目的地。”
流砂淡漠地說:“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顯然我們這次位面?zhèn)魉偷哪繕税l(fā)生了偏移。原本連接位面縫隙和位面本體,在時間亂流中顯示坐標的前進基地被移到了這個陌生的位面,所以我們也就來到了這里。而在位面空間中躍遷,這種低等級的前進基地沒有足夠的魔法防護,受到時光亂流直接沖刷后,基地內的一切生命都會徹底消失,只有無生命的物質才能夠完好無損地穿越。我們現在看到的景象就是這樣。在位移瞬間,基地內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所以才有滿地的衣甲,煮了一半的食物和只咬過一口的肉排。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發(fā)生在我們面前的一切。”
“為什么?”李察皺眉問。有成熟的坐標,又有流砂這樣的永恒龍殿神官隨行,怎么還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在時間與位面之前,發(fā)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流砂說。
這是一個常識式的回答,放在現在,卻又是一個非常無奈的回答。
流砂想了想,又說:“另一個可能的原因,則是坐標發(fā)生了錯誤,也許是因為時空亂流的擾動,也許是因為某些人為的原因。就我所知,永恒與時光之龍的神賜中有某種隱含的規(guī)律,某類祭品會得到特定一類的神賜,甚至某些古老家族有挑選神賜的能力。雖然這樣做會使原本的神恩下降一至兩個等級,但是在特殊情況下,他們會認為這是值得的。所以,李察,你應該想想有什么人會為了殺你而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李察皺眉,又想起了約瑟夫家族對他的刺殺,可是他很不明白,年紀還不到十六歲的自己,有什么必要讓他們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但現在不是關心這個問題的時候,所以李察問:“我聽說位面開拓時,這個位面的所有人都會視我們?yōu)閿常遣皇沁@樣?”
流砂又點了點頭,說:“而且大規(guī)模的位面穿梭,比如說我們這樣的隊伍,一定會引起本位面掌握了位面規(guī)則的強者注意。如果這個位面的力量界限真如你所說,那就是次級位面內少數具備傳奇力量的位面,那么我們的處境可就很不妙了。你準備怎樣做?”
準備怎么做?
李察暗自苦笑,再怎樣掙扎,等位面真正的強者抵達,他們這一隊人也就沒有絲毫機會了吧。
這個時候,不光是流砂,兩個食人魔、剛德、水花、精靈吟游詩人,都在望著李察,等待著他作出決定。
李察驀然驚省,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才是這支隊伍的領袖,哪怕不是因為力量的壓制,有靈魂契約和魔法奴役契約的存在,也讓他天然就成為了中心。原本以他手中這樣一支力量,又有熟悉位面的先遣隊員接應,打開局面不是問題。然而現在,到了高端的次級位面,首先需要考慮的卻是如何存活下去。
李察看向流砂,問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我們有沒有辦法回去?”
“有三個方法。一,占領整個位面,那時就有足夠多的資源,我就能夠建立一座可以探索外部位面坐標的時光之塔。二,運氣夠好,找到一處永恒與時光之龍被遺忘的神殿。在重新啟用神殿后,我們就能獻祭祈求神恩,打開重歸諾蘭德的位面通道。最后,則是湊巧也有一隊來自諾蘭德的開拓者抵達這個位面,然后被我們捉住,這樣就能得到回去的坐標了。”流砂淡淡地說,作為永恒龍殿的神官,她顯然對位面比李察要熟悉得多。
李察再環(huán)視一周,忽然提高聲音,說:“我很想有足夠的幸運,能夠找到一座永恒龍殿,然后可以逃回諾蘭德去。但是,即使找到了龍殿,我們現在又哪來的祭品?夠資格敬獻給永恒與時光之龍的祭品,獲取的難度難道會比在這里打下一片天地更小嗎?把我們送到這里來的祭品,可是一顆大惡魔的頭顱!而且既然已經來到了這里,作為一個阿克蒙德,我可不想就這么灰溜溜地逃回去!所以,我愿意選擇第一個方法,事實上,這也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李察的聲音越來越是響亮,而阿克蒙德這個詞似乎有種魔力,當它被說出來時,所有的人都有些振奮,不再是心神不定的模樣。而李察自己則忽然發(fā)現,當惡狠狠地吐出阿克蒙德這幾個音節(jié)的時候,身心深處的血脈也在悸動、在雀躍,在渴望著血與火交織的日子。最先振奮起來的,反而是自己。
這時剛德忽然大聲吼道:“嗨!頭兒,戰(zhàn)斗時你那一刀非常帥!可是說到戰(zhàn)前動員,我覺得你要是再喝上幾口酒的話,就會更有氣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