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繭房突然發出一聲悶響,像有什么東西撞破了一層殼。周圍的暗紫云靄瞬間被吸向繭房,形成個巨大的漩渦,漩渦里浮出無數扭曲的人影,都是之前死在紅塵墟的人——刀疤臉漢子、使毒鏢的瘦子、被影衛射殺的散修……他們的人影在漩渦里掙扎,最后被繭房吞噬,繭房的光芒亮得更刺眼了。
“它在吃‘執念’!”慧能大師的金網被漩渦拉扯,眼看就要破碎,“那些死者的不甘、貪念、怨恨,都被它當成了養料!”
陸承影的影衛營已有數十人被漩渦卷走,他咬牙從懷中掏出個黑色令牌,令牌上刻著龍紋,正是鎮玄司的“鎮字令”。“陛下早有預案!”他將令牌捏碎,令牌的粉末化作道黑氣,黑氣落地,竟召喚出數十具青銅傀儡——傀儡的外形與弈族人相似,卻更笨重,關節處刻著鎮玄司的符文。
“先帝從皇陵地宮挖出來的‘弈奴’,專門克制你們這些怪物!”陸承影下令,“傀儡纏住弈族,影衛跟我沖,先毀了繭房!”
青銅傀儡沖向弈族人,雙方碰撞的瞬間,發出震耳欲聾的棋子碎裂聲。弈族人的棋盤盾擋住傀儡的攻擊,棋子長鞭纏住傀儡的關節,卻發現這些傀儡不怕刀劍,只能用符文壓制。
混亂中,阿塵的青銅棋子突然飛向繭房。他想抓住,卻被一股力量推著向前,左胸的印記與繭房的光芒連成一線。他看清了繭房里的東西——那不是血肉,是團濃縮的“時間”,里面裹著無數個模糊的宇宙虛影,每個虛影里,都有不同的“天道棋盤”:有的棋盤是金色的,只有序性沒有混沌;有的是黑色的,只有毀滅沒有生息;還有的……是空的,連棋盤線都沒有。
“原來……它在看所有可能的結局。”阿塵喃喃自語,棋子已貼在繭房上,繭房的殼開始剝落,露出里面最核心的東西——那是枚巨大的、透明的棋子,棋子里封存著一個畫面:
沒有天地,沒有生靈,只有一張空蕩蕩的棋盤。棋盤前坐著兩個模糊的人影,一個在落子,一個在觀棋,落子的人問:“如果這局棋永遠下不完呢?”觀棋的人答:“那就讓棋子自己走。”
畫面消失時,阿塵突然明白弈族人為何稱他為“引子”——他左胸的印記,不是棋盤的“認可”,是“鑰匙”,是打開這枚核心棋子的鑰匙。而鑰匙的作用,不是開啟,是……毀掉。
“你們騙我!”阿塵轉向弈族人,青銅棋子在他掌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你們不是守規矩,是怕這枚棋子被毀掉!繭房里的不是‘歸一’,是‘終結’!”
玉石臉的弈族人第一次有了情緒波動,玄黑玉石上的“貞”字開始閃爍:“終結即是新生。混亂的棋局,不如重開。”他揮劍指向阿塵,“既然你不肯選,那就只能……連你一起清場。”
十二道弈族人同時發動攻擊,棋盤線、棋子鞭、縱橫劍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直撲阿塵。而此時,陸承影的青銅傀儡已被弈族人毀掉大半,蕭長庚的墨堤、慧能的金網、玄清子的七星陣都在崩潰邊緣,漩渦里的人影越來越多,繭房的光芒幾乎要吞噬整個紅塵墟。
阿塵看著撲來的天羅地網,又看了看身后掙扎的眾人和不斷擴大的漩渦,突然想起蘇夜舟那句話:“棋盤要的,或許不是‘干凈’,是‘真實’。”
他沒有躲,反而舉起青銅棋子,朝著繭房沖了過去。
左胸的印記與棋子同時爆發出青光,青光里,他仿佛又看到了鄰居大叔的柴刀,看到了皇陵地宮里龍袍老頭的血字,看到了無數個“自己”在不同的棋盤里掙扎——那些掙扎或許笨拙,或許狼狽,卻都在用力地“活著”,而不是被安排著“歸位”。
“憑什么要重開?”阿塵的聲音不大,卻穿透了所有雜音,“就算是盤爛棋,也是我們自己下的!”
他的身影撞上了天羅地網,撞上了繭房的光芒,青銅棋子與核心棋子在碰撞的瞬間,發出一聲響徹天地的脆響——
像有人,終于敢在絕對的規則上,敲出了一道裂痕。
漩渦驟停,弈族人的攻擊僵在半空,繭房的光芒褪去了兇戾,露出里面核心棋子的裂痕。阿塵的身影消失在光芒里,只有他左胸的印記,化作一道青光,射向棋盤邊緣的第二枚古字“亨”。
那字,應聲亮起。
陸承影看著空無一人的繭房,突然明白先帝遺詔里“天下之災”的真正含義——棋盤從不是兇器,是面鏡子,照出所有人的貪婪;而弈族也不是守護者,是鏡子的邊框,逼著所有人在“規則”與“自己”之間,做出選擇。
蕭長庚的春秋筆落下一滴墨,墨在地上暈開,不再是戰圖,而是朵歪歪扭扭的花。慧能大師的念珠重新合攏,斷珠的地方長出了新的菩提子。玄清子的七星陣光芒柔和下來,陣眼的銀光里,竟浮現出他師兄的笑臉。
遠處,殷千柔的身影終于出現在霧里,她的血玉棋子碎了半塊,嘴角卻帶著笑。更遠處的密林里,潛龍谷的蓑衣人收起了青銅鎖鏈,谷主望著繭房的方向,低聲道:“裂痕……才是最好的‘引’。”
而在紅塵墟之外,星港的舷窗映出了繭房的光芒。沈墨卿的劍穗樹苗突然開花,花瓣上是棋盤的紋路;燼弦的共生盤雙生花與核心棋子的裂痕產生共鳴;鐵琉璃的星圖上,代表紅塵墟的坐標,正與原初裂隙的坐標,緩緩重疊。
“看來,我們該下去‘落子’了。”沈墨卿握住劍柄,劍刃映出自己眼角的細紋,那里盛著光,像藏著無數局未完的棋。
新的棋子,正在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