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得差點把手里的陶罐摔了,當即沖出草棚,找到幾個正在議論此事的士兵,試圖用他所能理解的方式去解釋、去辟謠:
“荒謬!什么折壽!什么符水!那叫酒精!
它的作用是殺滅…殺滅眼睛看不到的、會讓傷口腐爛生膿的微小毒物!叫做‘細菌’!‘微生物’!懂嗎?”
然而,他這番帶著現代科學詞匯的解釋,在那些士兵聽來,卻如同天書般晦澀難懂,甚至比“符水”之說更加令人茫然和難以置信。
“細…菌?”
“微…生物?那是啥?蠱蟲嗎?”
“看不見的毒物?軍師,您越說越玄乎了…”
士兵們面面相覷,臉上的疑惑反而更深了。
蘇俊朗這才意識到,在缺乏基本科學常識的背景下,他的解釋是多么的蒼白無力,甚至可能起到反效果。
他一陣氣餒,心中涌起一股對牛子可恨、對現實無奈的憤懣。
事情也傳到了李自成的耳朵里。
這位闖王每日忙于軍機大事,對于這等“細枝末節”的紛爭,頗有些不耐煩。
他更看重的是實際效果——
用了那“圣水”之后,傷兵死的確實少了,能歸隊的人多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對于那些玄而又玄的“折壽”、“邪功”謠言,他本能地不太相信,覺得是些無聊的嚼舌根。
但他同樣不想為此事輕易開罪牛金星及其所代表的一批老派文士和觀念守舊的將領。
于是,在一次軍議間隙有人提及此事時,他采取了和稀泥的態度,大手一揮,不耐煩地道:
“此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整日聒噪?
什么圣水符水,有用便用,無用便罷!
能少死些弟兄就是好事!
休要再為此事爭執,徒亂軍心!”
他既沒有明確肯定和支持蘇俊朗,也沒有出手制止謠言的傳播,這種模糊的態度,實際上等于縱容了猜疑的繼續存在。
盡管如此,人心的向背,終究有其質樸的衡量標準。
絕大多數親身受益于“消毒圣水”的傷兵和他們的戰友,內心那桿秤是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