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味道如同有生命的實體,猛地糊住了蘇俊朗的口鼻,霸道地鉆入他的肺葉。
他瞬間臉色慘白如紙,剛剛平復一點的胃部再次瘋狂痙攣,他死死捂住嘴,眼淚都被嗆了出來。
劉宗敏對這一切早已習以為常,甚至深吸了一口這“熟悉”的空氣,對守衛營門(幾個靠著破爛拒馬、衣衫襤褸、眼神麻木的士兵)隨意揮了揮手,便帶著隊伍和蘇俊朗,如同船駛入惡臭的海洋,深入了這片龐大無比的營地。
越往里走,景象越是觸目驚心。
所謂的道路幾乎無處下腳,泥漿混合著各種污物,形成一灘灘黑褐色的水洼。
蒼蠅和蚊蟲如同烏云般成群飛舞,嗡嗡作響。
隨處可見人類和牲畜新鮮的排泄物,根本無人清理。
垃圾堆積如山,甚至能看到破舊的衣物和…偶爾一閃而過的、疑似人骨的白色。
營地里的“士兵”大多面黃肌瘦,眼神里要么是麻木的空洞,要么是餓狼般的兇狠。
他們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門,生銹的腰刀、削尖的竹竿、草叉、甚至還有扛著鋤頭的。
而那些依附大軍求活的流民則更加凄慘,老弱婦孺蜷縮在帳篷的陰影里,眼神空洞絕望,仿佛已經失去了生的氣息。
最讓蘇俊朗頭皮發麻的是那些傷病員。
他們就那么隨意地躺在路邊、帳篷外,無人問津。
傷口大多沒有像樣的包扎,裸露在外,化膿潰爛,散發著更濃的腥臭,蒼蠅肆無忌憚地在上面爬行叮咬。
痛苦的呻吟聲低低地回蕩著,混合在喧囂里,顯得格外瘆人。
生理上的強烈不適讓蘇俊朗呼吸困難,頭痛欲裂。
心理上巨大的落差更讓他頭暈目眩——
他從那個雖然破敗但還算干凈、有序(即使有瘟疫也在努力控制)的小村子,一下子墜入了這真正的人間地獄!
“這地方…這地方怎么可能不爆發瘟疫?!
鼠疫…霍亂…
隨便哪一種都能把這里變成墳場!”
無邊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他的心臟。
“在這里…真的能活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