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六年,五月十五,正午。
烈日如同巨大的、燃燒的白熾火球,高懸于北京城湛藍得沒有一絲云彩的天穹之上,將毒辣的光線,毫無保留地傾瀉在這片飽經創傷的大地上。
空氣因高溫而微微扭曲,遠處的景物看起來如同在水中晃動。
天地間,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與焦灼。
時間,仿佛凝固了。
德勝門外,那片低洼的荒蕪之地。
蘇俊朗半跪在一個剛剛挖掘好的、僅能容納一人的淺坑邊緣。
他全身早已被汗水和泥土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因極度緊張而緊繃的肌肉線條。
臉上的油彩被汗水沖開,露出下面蒼白如紙的臉色。
唯有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手中的一件物事,眼神中沒有恐懼,沒有猶豫,只有一種近乎冰冷的、絕對的專注。
那是一個通體黝黑、毫無光澤的金屬方盒。
大小不過一尺見方,表面光滑得令人心悸,仿佛能吞噬周圍所有的光線。
它靜靜地躺在蘇俊朗微微顫抖的雙手中,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也散發不出任何溫度或能量波動,普通得就像一塊從河床底撿來的頑石。
但蘇俊朗知道,這看似平凡的黑盒內部,蘊藏著何等恐怖的、足以顛覆這個世界認知的毀滅性能量。
這是他耗盡了系統最后的能量,賭上自身未來一切依仗,換來的最終賭注。
“蘇先生……”
身后,傳來李秀寧極度壓抑的、帶著哭腔的低喚。
她跪在不遠處,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淚水混合著汗水和泥土,在她清秀的臉龐上劃出道道泥痕。
眼中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恐懼和擔憂。
周圍,僅存的二十余名護衛和技術人員,早已按照命令,撤退到百步之外的一處相對堅固的殘破矮墻后方。
他們個個面如土色,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目光死死盯住蘇俊朗的背影,仿佛在凝視一尊即將引爆自身的神只。
遠方,正陽門方向傳來的喊殺聲、爆炸聲,似乎也在這一刻,變得遙遠而模糊起來。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蘇俊朗,他手中的黑盒,以及頭頂那輪無情的烈日。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蘇俊朗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上面那塊粗糙的、利用擺輪和發條制成的簡易計時器。
指針,不疾不徐地,即將指向正午十二時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