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風卷著沙礫,撲打在臉上,帶來細微的刺痛感。對峙的三方,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誰也不敢先動,空氣中彌漫著壓抑與一觸即發的危險。
葉凡的目光與那灰甲暗鴉男子短暫交匯后,迅速移開,仿佛只是不經意的掃視。他體內僅存的兩成丹元緩緩流轉,心燈之火在神魂深處靜靜燃燒,戒備著任何可能的突襲。暗鴉的出現是轉機,也是新的變數。他們認出了自己?還是僅僅因為與教團敵對而出手?
“哼,區區幾只藏頭露尾的烏鴉,也敢攔我‘歸寂’圣道?”持書的教團首領聲音愈發冰冷,暗紅色的靈光在他身周如火焰般升騰,那本皮革書籍無風自動,散發出更加強烈的不祥氣息。“將此瀆神者交予我等,或可免你們今日化為‘歸寂’養料!”
他口中的“瀆神者”,顯然指的是葉凡。
灰甲男子聞言,非但不懼,反而夸張地掏了掏耳朵,懶洋洋道:“圣道?養料?你們這些渾身冒邪氣的家伙,說話總是這么難聽。”他手中的漆黑短弩微微調整角度,對準了教團首領的心臟位置,語氣陡然轉冷,“大爺我再說最后一遍:要么,留下點‘買路財’然后滾蛋;要么,就永遠留在這里,變成這片荒原的肥料。選吧。”
他身后的陰影中,那幾道模糊的身影也齊齊踏前一步,顯露出真容:一個是身材矮壯、背負巨大金屬匣的絡腮胡漢子,眼神兇悍;另一個則是身形窈窕、臉上覆蓋著奇異藤蔓紋路面具的女子,手中把玩著幾顆翠綠色的種子,氣息詭異;還有一個始終籠罩在一件寬大斗篷里,看不清面目,但周圍空氣隱隱扭曲,顯然擅長某種隱匿或空間類能力。
四對五,但暗鴉這邊氣勢絲毫不弱,甚至隱隱帶著一種獵手般的從容。
教團首領兜帽下的陰影劇烈波動,顯然在急速權衡。葉凡能感覺到對方投來的、充滿殺意與不甘的視線。最終,那首領冷哼一聲,嘶啞道:“‘暗鴉’…今日之事,我‘歸寂教團’記下了。走!”
說罷,他竟然毫不猶豫,轉身便帶著四名手下,朝著來時的石林方向迅速退去,絲毫沒有糾纏的意思。顯然,他們要么是任務在身不欲節外生枝,要么是對眼前這支暗鴉小隊頗為忌憚,覺得沒有必勝把握,更不愿在這里折損人手,耽誤了更大的計劃。
看著教團成員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灰暗的地平線,葉凡心中微松,但警惕并未放松。他轉向那灰甲男子,抱拳道:“多謝閣下出手解圍。”
灰甲男子這才真正將目光完全投向葉凡,上下打量著他,尤其是在他略顯狼狽但眼神依舊清亮的臉上,以及那看似普通的左手腕處多停留了一瞬。他臉上的玩世不恭稍微收斂了一些,但嘴角的笑意依舊:“解圍?談不上。只是恰好路過,看那些臭蟲不順眼而已。”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試探,“小兄弟看著面生得很,一個人在第七區段外圍晃蕩,膽子不小啊。還招惹了‘歸寂教團’的巡邏隊?”
葉凡心中念頭急轉,對方似乎沒有立刻點破“墟鑰”或他身份的意思,是在觀察?他面上不動聲色,露出恰到好處的警惕與一絲后怕:“在下葉凡,一介散修,來荒寂區尋找些修煉資源,不慎誤入那片石林附近,驚動了他們,這才被追殺至此。幸得幾位仗義相助。”
“散修?”灰甲男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能在‘低語石林’附近活動,還能從五個教團瘋狗追擊下逃這么遠,甚至差點用那片破地坑了他們一把……小兄弟這散修,可不一般吶。”他話里有話,卻也不深究,轉而問道:“你這是打算去哪?看方向,是往北邊去?那邊可不太平,第六區段最近也不安生。”
葉凡心中一動,對方似乎對各個區段的情況很了解。“在下聽聞北方有些上古遺跡可能殘存有用之物,想去碰碰運氣。”他含糊道,同時仔細觀察對方的反應。
“上古遺跡?”灰甲男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北邊遺跡是有,但大多被翻爛了,剩下點湯湯水水,危險還不小。看你年紀輕輕就有這般實力和機敏,死了可惜。”他忽然話鋒一轉,“有沒有興趣,跟我們‘暗鴉’做筆交易?”
終于切入正題了。葉凡精神一振,面上卻露出適當的疑惑和謹慎:“交易?在下身無長物,恐怕……”
“不用你出什么寶貝。”灰甲男子打斷他,指了指葉凡左手腕,“我們‘暗鴉’對情報和特殊人才最感興趣。我看小兄弟你……似乎對上古之物,尤其是帶有‘凈化’或‘契約’氣息的東西,有些特別的感應能力?”他的目光再次似有若無地掃過青銅手鐲的位置。
葉凡心中一凜,對方果然注意到了手鐲,甚至可能憑借某種方法感應到了手鐲與“凈化”、“契約”規則的微弱共鳴!暗鴉的情報能力和眼力,果然名不虛傳。
“略懂一些皮毛。”葉凡謹慎回答,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皮毛就夠了。”灰甲男子似乎很滿意葉凡的“上道”,“我們最近接到一個委托,或者說,我們自己也在跟進一條線索,需要前往‘嘆息之墻’第九區段附近,探查一處疑似上古‘觀星所’的遺跡。但那地方位于‘永眠峽谷’外圍,環境復雜,規則混亂,而且……可能有教團的高級祭司活動痕跡。我們需要一個對‘凈化’規則敏感、且機靈點的人協助探路和鑒別一些特定痕跡。”
第九區段!永眠峽谷!觀星所遺跡!
葉凡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幾乎與“擺舟”密信和岳震地圖上的線索完全吻合!暗鴉竟然也在追尋那里?是巧合,還是他們掌握了和自己類似甚至更詳盡的情報?
強壓下心中的震動,葉凡臉上露出恰如其分的驚訝和猶豫:“第九區段?永眠峽谷?聽說那里是規則斷裂帶,危險無比……而且,教團的高級祭司……”他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個“有實力但謹慎的散修”應有的顧慮。
“危險與機遇并存嘛。”灰甲男子笑道,拋出了誘餌,“我們‘暗鴉’行事,講究公平交易。你若同意協助,路上我們會提供基本的情報共享和保護(在力所能及范圍內),抵達目標區域后,根據你的貢獻,我們可以分享部分遺跡中發現的情報或非核心資源。而且……”他壓低了聲音,“我們掌握一些關于第九區段特殊規則環境和安全路徑的‘獨家信息’,比你一個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生存幾率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