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兵營內,氣氛壓抑得如同墳墓。
那老哨長躺在草席上,面色死灰,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胸膛的起伏微不可見。
傷口散發出的惡臭更加濃烈,膿液浸透了包扎的粗布。
周圍的老醫官和幾個幫忙的傷兵都默默搖頭,眼中已不抱任何希望,只等著最后時刻的到來。
連聞訊再次趕來的李自成,也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緊握的雙拳骨節發白,眼中充滿了痛惜與無力。
就在這片絕望的死寂中,蘇俊朗和李秀寧快步走了進來。
蘇俊朗手中緊緊攥著那個小小的、裝著渾濁液體的陶瓶,如同攥著一塊燒紅的炭。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們身上,帶著疑惑、不解,甚至是一絲荒謬感。
老醫官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看到蘇俊朗那異常凝重、卻又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的眼神,又把話咽了回去。
蘇俊朗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光,他快步走到傷員鋪前,對李秀寧點了點頭。
李秀寧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開傷員傷口上那骯臟的敷料,露出下面觸目驚心、腐爛化膿的創面。
蘇俊朗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件極其簡陋、甚至有些可笑的“注射器”——
那或許是用一根精心打磨、內部中空的細長禽類羽莖,連接著一個經過反復清洗、彈性極差的魚鰾制成的擠壓囊。
這已是他在短時間內能想到和制作出的最接近現代注射工具的東西了。
他用一點提純過的酒精(再次冒險)擦拭了傷員手臂一處相對完好的皮膚,然后,顫抖著將羽莖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對準皮下。
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動作因緊張而略顯僵硬。
他根據腦海中模糊的劑量概念,只吸取了極小極小的一點點渾濁液體。
整個傷兵營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李自成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如鷹,卻并未出聲阻止。
蘇俊朗一咬牙,手指用力,擠壓魚鰾,將那一點點渾濁的、承載著全部希望的液體,緩緩推入了傷員的體內。
過程短暫,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注射完畢,蘇俊朗拔出“針頭”,整個人如同虛脫般后退一步,被李秀寧及時扶住。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充滿了無法言說的緊張和恐懼。
等待,是最大的煎熬。
第一天,傷員毫無起色,依舊昏迷,高燒不退,甚至因為這點外來刺激,身體出現了一絲輕微的、不祥的抽搐,讓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質疑和失望的目光再次投來。
老醫官嘆息著搖頭。
蘇俊朗臉色蒼白,卻咬牙堅持,根據模糊的記憶,在極度忐忑中,再次給予了微量的第二次“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