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俊朗感覺自己的靈魂正被塞進一臺老舊的滾筒洗衣機,天旋地轉,五臟六腑攪成一團漿糊。
眼前最后定格的畫面,是電腦屏幕上刺眼的“游戲失敗”,以及對話框里AI對手那句仿佛帶著嘲弄的“承讓”。
熬夜鏖戰《文明》三天三夜的亢奮和油膩泡面的氣息還殘留在意識里,下一秒,震耳欲聾的喧囂就粗暴地將他扯進了另一個世界。
“呼…呼…嗬嗬…”
不再是鼠標鍵盤的輕響,而是無數沉重、破碎、帶著絕望氣息的喘息聲,匯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悶雷。
鼻腔里猛地灌入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
塵土、汗餿、糞便,還有某種更深沉的、像是內臟腐爛般的甜腥氣。
蘇俊朗猛地睜開酸澀的眼。
視線搖晃模糊,只有無數條沾滿泥垢、打著赤膊或裹著破爛布片的腿腳在瘋狂地、毫無章法地向前奔跑、踐踏。
揚起的干燥黃土像一層厚重的黃霧,嗆得他連連咳嗽,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腳下是硬得硌腳、布滿巨大龜裂的土地,踩上去的感覺就像踏在嶙峋的骨頭上。每一次落腳,都震得他腳底板發麻,膝蓋骨生疼。
他被裹挾在一股巨大、混亂又充滿恐懼的人潮里,像一個溺水者,身不由己地被推搡著向前。
“娘!娘!”
旁邊一個瘦得只剩骨架的小孩哭嚎著,被一個同樣面黃肌瘦的婦人死死拽著手腕往前拖。
“跑!快跑啊!官差…官差追上來了!”
前方一個老漢嘶啞地吼著,聲音里是刻骨的恐懼。
“跑不動了…真的…跑不動了…”后面傳來壓抑的嗚咽。
蘇俊朗的大腦一片空白,宕機了。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嘛?
他下意識地抬手,想揉揉被塵土迷住的眼睛。
入目的是一只沾滿黃泥、指甲縫里全是黑垢的手,身上是一件又硬又糙、散發著霉味的破麻布衣服。
一股屬于歷史書頁的、遙遠而腐朽的氣息,混合著真實的汗臭和絕望,撲面而來。
明末?崇禎?流民?逃荒?
幾個冰冷的詞匯像釘子一樣鑿進他混沌的腦海。
他剛剛還在怒噴AI開掛不講武德,轉眼就真進了這活生生的“地獄難度”開局?
“咴律律——!”
凄厲尖銳的馬嘶聲,如同鋼錐刺破沉悶的空氣,狠狠扎在所有人的神經上。
“是馬!官馬!錦衣衛來了!”
人潮瞬間爆發出更加驚恐的尖叫,混亂陡然升級!
蘇俊朗一個趔趄,差點被旁邊一個推搡的漢子撞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