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點。”他低聲道,像是對身邊人說,又像是對自己說,“回長安吧,那里才是家。”
身后的鐵騎應聲加速,陣列如一條黑色的長龍,在夜色中蜿蜒前行。沒有人知道,這位年輕的涼王心中藏著多少疲憊與掙扎,只知道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挺得筆直,像一柄雖蒙塵卻未折的劍,正朝著屬于自己的戰(zhàn)場,孤獨而堅定地走去。
關羽快馬追上馬超的隊伍時,西涼鐵騎正踏著月色前行,鐵甲反光在夜色中連成一片冷寂的星河。
“云長,還有事?”馬超勒住韁繩,聲音里聽不出太多情緒,只帶著幾分旅途的疲憊。他身后的張繡等人見狀,皆握緊了兵器,目光警惕地盯著這位突然追來的紅臉將軍。
關羽翻身下馬,對著馬超拱手道:“大王,我與您同行一程。大哥有令,沿途關卡不得對大王一行稍有為難,我親自護送,免得底下人辦事糊涂。”
馬超忽然仰頭大笑,笑聲在夜風中散開,卻沒什么暖意,反倒透著幾分揮之不去的孤寂與落寞:“云長啊云長,你可知我?guī)状紊硐蓦U境,被困于方寸之地時,身邊可曾有過一兵一卒?”他拍了拍身旁戰(zhàn)馬的脖頸,目光掃過身后嚴整的西涼鐵騎,“如今我身后有萬余西涼兒郎,皆是能征善戰(zhàn)之輩,若論野戰(zhàn),天下諸侯誰能攔我?”
他收斂笑容,看向關羽:“師兄何必讓你再跑這一趟?是怕我記恨,還是怕我回頭報復?”
“大王神威,此刻確無人可擋。”關羽語氣沉穩(wěn),眼神卻帶著幾分懇切,“但這是我大哥的態(tài)度,也是他的決心。他說,絕不能讓大王再受半分委屈。”
“惺惺作態(tài)!”張繡在一旁按捺不住,催馬上前,眼中怒火熊熊,“關將軍請回吧!回去告訴你家主公,今日之辱,我西涼記下了!他日定要當面討回,不必假好心!”
關羽看著張繡通紅的眼眶,又想起被抬在擔架上、氣息奄奄的徐晃,心中像壓了塊巨石。他與徐晃本已漸漸緩和的舊怨,經此一事,怕是再難化解。可他終究沒多說什么,只是重新翻身上馬,沉聲道:“我送大王出荊州地界便回。”
馬超見他態(tài)度堅決,便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隨你。”說罷,策馬前行。
關羽便沉默地跟在隊伍側后方,一襲綠袍在夜色中格外顯眼。他不說話,只在途經關隘時,提前策馬上前,對著城頭守軍亮出劉備親授的令牌:“奉主公令,開關放行,不得阻攔涼王一行。”
那些守將本見著萬余西涼鐵騎的威勢,早已嚇得心驚膽戰(zhàn),正不知如何是好,見關羽親自出面,又聽聞是劉備軍令,雖仍有顧慮,卻也只能半推半就地打開城門。
一路行來,竟真的再沒起半分沖突。月光下,西涼鐵騎的陣列如一條沉默的巨蟒,關羽的身影如一道孤影,隔著數(shù)丈距離,卻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鴻溝,一同朝著荊州邊界緩緩移動。
馬超偶爾回頭,能看見關羽那抹固執(zhí)的綠袍,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劉備的用意,卻也明白,有些裂痕一旦出現(xiàn),便再難彌合。就像此刻的夜風寒涼,吹不散隊伍里的凝重,也吹不回那些被辜負的信任。
一連趕了數(shù)日路,馬蹄踏過塵土飛揚的官道,直到魯陽關的城樓遠遠落在身后,馬超才勒住韁繩,駐足回望。
“云長,”他聲音平靜,帶著幾分旅途的沙啞,“前方已是洛陽地界,別再送了。”
關羽一路沉默隨行,此刻聞言,催馬上前幾步,眉頭微蹙,終究還是想再說幾句:“大王,此次之事,確是我等魯莽……但大哥他,是真的不知情。”
馬超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笑,雖帶著幾分落寞,卻沒了之前的冰冷:“云長不必多言。師兄沒有這個心思,我信。”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身后整裝待發(fā)的西涼將士,“至于龐統(tǒng)他們,各為其主罷了,沒什么可怨的。”
“只是……”他抬頭望向遠方的天際線,語氣里多了幾分決絕,“日后再見,恐怕便是沙場對決了。”
關羽的心猛地一沉,想說什么,卻被馬超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回去告訴師兄,”馬超的聲音陡然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下次相見,不必留手。我與他,便堂堂正正爭這天下。只望他記好一件事——善待百姓,莫改初衷。”
說罷,他不再停留,雙腿一磕馬腹,高聲喝道:“走!”
西涼鐵騎如潮水般應聲而動,馬蹄聲再次匯成震耳的洪流,卷起漫天煙塵。馬超的身影在隊伍最前方,銀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脊梁挺得筆直,沒有半分回頭的意思。
關羽立在原地,望著那支隊伍漸漸消失在官道盡頭,心中五味雜陳。他看著馬超那比自己年輕許多的背影,那份藏在平靜下的倔強與執(zhí)著,那份不肯彎折的脊梁,忽然覺得——或許,本不必走到這一步。
“唉……”一聲長嘆消散在風中,關羽調轉馬頭,赤兔馬踏著沉重的步子,朝著魯陽關的方向緩緩行去。陽光落在他的綠袍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像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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