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黑透時,虎牢關下的喊殺聲早已平息,遠處呂布的營寨亮起星星點點的火光,像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眼睛。高順拍了拍張遼的肩膀:“文遠,下城吧,歇口氣。”
二人走下城頭,回到關內營寨。剛到住處門口,張遼瞥見兩個執勤的衛兵正湊在一起小聲嘀咕,見他過來,立刻噤聲,垂手立在一旁。張遼腳步微頓,沒多問,徑直走入房中。
飯食早已備好,是簡單的麥飯和一碗野菜湯。張遼拿起筷子,忽然看向高順:“方才門口那兩個兵士,你聽見他們說什么了嗎?”
高順回憶片刻,搖頭道:“聽不太清,只隱約聽到‘七成’二字。”
“七成?”張遼心頭猛地一沉,“莫非是糧草?”他揚聲喊道,“把門口那兩個衛兵叫來!”
衛兵進來時面帶忐忑,張遼放緩了語氣:“你們方才說的‘七成’,是怎么回事?但說無妨,本將赦你們無罪。”
兩個衛兵對視一眼,撲通跪下:“將軍,這兩日營中口糧減了量,弟兄們每日兩餐,只吃到七成飽,夜里餓得睡不著,肚子直叫……”
“豈有此理!”張遼猛地一拍桌子,碗筷都震得跳起來,“西涼軍何時有過讓將士餓著肚子打仗的規矩?傳軍需官!”
片刻后,軍需官低著頭走進來,見了張遼怒容,“咚”地跪下。張遼按劍而立:“咱們軍中糧餉向來充足,為何克扣將士口糧?”
軍需官趴在地上,嘴唇囁嚅著不敢說話。張遼見他沉默,怒火更盛,“噌”地拔出寶劍,寒光映得人臉色發白:“怎么?無話可說?”
“文遠!”高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對那兩個衛兵揮揮手,“你們先下去。”待衛兵退去,他才轉向軍需官,聲音沉穩,“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軍需官這才抖著嗓子開口:“不敢瞞二位將軍……按說十五日前,洛陽的糧草就該送到了,可遲遲沒來。前些日子將軍們被攻城的事纏得焦頭爛額,小人不敢拿這事來煩擾,只想著再等等,誰知一等再等,糧草還是沒到。”
他偷瞄了一眼張遼,繼續說道:“如今庫存早就見底了,我怕軍心不穩,沒敢聲張,只能每日少發些口糧,想勉強度日……”
張遼這才知道錯怪了人,劍“當啷”一聲回鞘,臉色緩和了些:“起來吧。是我急躁了。”他頓了頓,沉聲問道,“以現在的口糧標準,還能撐幾日?”
軍需官聲音發顫:“若……若還是每日七成飽,最多……最多能撐五日。”
“五日?”張遼與高順同時皺眉。五日日之后,別說守城,恐怕不等呂布來攻,軍中先就亂了。
高順看向張遼:“洛陽的糧草為何遲遲不到?莫非是路上出了岔子?”
張遼起身踱了幾步,眉頭緊鎖:“呂布圍城后,通路被堵,或許是送糧隊被截了。”他忽然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方才在城頭,似乎隱約聽見西邊有廝殺聲,說不定……”
話未說完,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親兵闖進來,臉上帶著罕見的喜色:“將軍!大喜!主公帶著援軍到了!還有……還有洛陽送來的糧草,全到了!”
張遼與高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釋然。張遼一把抓住親兵的胳膊:“主公來了?在哪?”
“就在關外!剛擊退了呂布的截糧隊,正帶著糧車往關內來呢!”
“好!”張遼長舒一口氣,對高順笑道,“走,迎主公去!”
兩人快步出營,遠遠便見一隊鐵騎護送著糧車來到關下,為首那銀甲戰將在火把映照下愈發挺拔,正是馬超。
張遼與高順看清來者是馬超,先是一愣,隨即快步迎上前,到了馬超馬前,雙雙單膝跪地,抱拳齊聲喊道:“主公!您怎么來了?”
馬超俯身將二人扶起,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聽說你們倆在此與呂布苦斗,我到了洛陽,聽聞此事,便想著來會會他。”這話雖說得輕描淡寫,眼底卻藏著對二人的關切——畢竟呂布驍勇,他終究是放心不下。
張遼與高順臉上泛起羞愧之色,低頭道:“讓主公掛心了,我等無能,未能擊退呂布。”
“無妨。”馬超擺了擺手,話鋒一轉,“說來也巧,我來的時候,正趕上呂布的人在劫你們的護糧隊,順手收拾了他們,把糧草給你們押過來了。”
高順聞言,一拍額頭,恍然道:“怪不得糧草遲遲未到,原來是后方糧道被他們騷擾了!大王此來,真是雪中送炭!”
張遼也松了口氣,連忙說道:“主公,快讓屬下宣布您到來的消息,也好讓眾將士振奮振奮士氣!”連日苦戰,將士們早已疲憊,馬超親至,無疑是最好的強心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