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能讀完高中,她也沒能攢下錢。
潔白細膩的沙灘、蔚藍閃耀的海水、燦金溫暖的日光……最后都只留在電視熒幕中,一天天地反復重播。
而今,最令她痛心的,卻是她永遠都沒能痛痛快快地答應他。
她為什么不能說“好”,“可以”,“我跟你一起去”。
錢,錢,錢。
永遠都是錢。
她的第一考量永遠是錢。
她會在四五點去趕早市,囤下一整箱便宜的土豆在家里吃,放得土豆芽生得老長都不舍得扔掉,剜了芽繼續吃。
然后是下一箱、下下箱。
蒸炒烤燉煮煎,削成絲、切成片……她吃得快要發瘋。
她足夠節約,也足夠勤儉,可到頭來仍然什么都沒能剩下。
一天一千二百元的醫療費。
哪怕去當妓女,哪怕去賣血,她一個月也掙不來叁萬六千塊。
窮才是她的病。刻骨印髓,綿延五臟六腑,藥石無醫。
她救不了他,救不了自己,救不了任何人。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也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可那能怎么辦,她又能怎么辦?
她站在江堤上小聲抽泣,甚至想蹦到江里一了百了。
而當她想起許童、想起嫂子、小年、大哥,想起她愛的人,與愛她的人……她就再難往前一步。
這令她更加絕望。
她活不下去,又沒膽子去死。
她像灘爛泥似的往地面滑去,蹲在地上,面頰埋在臂彎里嗚咽起來。
一串腳步停在身后,清瘦高大的影子斜斜拉長在她足邊,馥郁溫暖的無花果香氣裹挾著濕潮的江風彌散氤氳在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