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目光從四面八方向陳冬望來。
她幾乎想象得到,她剛才像瘋子般大吼大叫的聲音是如何傳遍了整間餐廳,如何盤旋回蕩在每一個角落。
她斂著眼睫,腳步匆匆往外走,正好撞上王文靜送完客人從門口進來。
她套著干練利落的制服,長發一絲不茍盤在腦后,包臀裙下筆直的長腿踩著雙矮跟皮鞋,胸前的銘牌映著日頭閃閃發亮。
陳冬沉默地立在她面前,局促地拎著布兜,穿著顏色灰暗的陳舊常服與洗得發白的帆布鞋,眼眸紅腫、發絲凌亂。
她的制服——她那最后一層遮羞布,在此刻被扒得一干二凈。如同赤身裸體立在眾目睽睽之下,任由一道道目光脧視過她的身體。
王文靜上下打量她一眼,而后平靜地道:
“再見?!?/p>
“……再見。”陳冬蠕動著唇瓣應道。
她走出餐廳,恍惚地邁向車站,坐上搖搖晃晃的公交。
她在漢和醫院下了車,匆匆地直沖住院部而去。
她想見見隔壁床的泥瓦匠夫婦。
她想知道自己沒在孤軍奮戰。
可當她站在病房門口,看到隔壁空蕩蕩的潔白病床時,人便如同定了身一般,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她還記得今天清晨,女人笑瞇瞇地掰下半個肉包子遞給她;她也如平日一般,抽出枝鮮花插進床頭的花瓶。
所有的生活用品、被褥都消失不見,只剩下清晨那枝橘黃色的波斯菊,鮮艷地綻放在透明的廣口花瓶中,熱烈地盛開著。
陳冬猛地回身沖向護士站,急切地詢問:“你好,7號病房的1床病人是轉院了嗎?”
護士抬起頭看她半晌,輕輕搖了搖頭。
她想問護士是因為生病了,還是他們放棄了治療。
可她大張著唇,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有沉重的喘息從喉中溢出。
明亮的日光透過明凈的玻璃窗灑落,充斥著整條潔白的走廊,籠罩著她的身體。
陳冬立在溫暖的日光中,哆哆嗦嗦地顫栗起來,涔涔冷汗將背脊的衣服都給浸透,仿佛沉沒在冰冷的海水中。
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