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耶已然又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喘著粗氣往車把上一趴,話也說不出口。
陳冬從布袋里摸出個水壺遞給他,轉身邁進西餐廳。
剛把鑰匙交給位同事,身后忽然傳來道話聲:
“陳冬?!?/p>
熟悉的、令人厭惡的嗓音。
蜿蜒著褶皺的吊梢眼、高聳凹陷的顴骨,一雙削薄暗沉的嘴唇咧著笑意,露出排泛黃齊整的牙齒:“我聽你同事說你辭職了是不?來來來,坐這兒喝杯咖啡。咱父女倆這都多少年沒見了,總得好好聊聊。上回我在餐廳里等你下班也沒等著……”
陳廣生。
陳冬望著他翕動開合的嘴唇,腦中嗡嗡作響。
若不是她親耳聽見他在隔間里怒吼“出來弄死你”、也親眼瞧見他暴怒地踏出西餐廳,她或許都要被他給迷惑了。
她抿著唇道:“我辭職了,你現在找我麻煩沒用了?!?/p>
陳廣生愣了一瞬,眼角又堆起細密的紋路:“這說的什么話?我一個當爹的還能跟自家閨女計較?”
他抬手就抓住陳冬的腕子,按著她往卡座里坐:“上次的事是我不好,你別生氣啊。你阿姨天天喊我找個時間約你回家吃飯,兩個弟弟妹妹都想見你。”
陳冬平靜地掀起眼皮:“你有什么事?!?/p>
“我前幾天打電話問了,李槐花那個死女人竟然這么多年一直占著你的生活費?!?/p>
他忿忿在對面坐下身:“陳玉林跟她老婆里應外合地騙我!”
陳冬根本不想聽他說這些,騰地站起身:“我走了。”
“誒!”陳廣生一下扯住她的腕子,訕笑道:“陳冬啊,爸知道你不容易。你說你該上大學的年紀出來打工,況且又這么多年沒收到生活費。這是爸的一點心意?!?/p>
他拎起個漆黑的皮包擱在桌面,慢慢推到陳冬面前:
“這里是六萬塊錢。”
那只勾著包帶的手指一使力,露出里面紅彤彤的幾摞鈔票。
陳冬斂著眼睫,瞳仁直直注視著微敞的皮包口,鼻尖縈繞著美妙的油墨芳香。
她不想跟陳廣生有牽扯,她知道不該收下這筆錢。
換作之前、換作平時,即便她拿著八百元的工資,她也不會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