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醫最先上前,指尖輕搭在蕭爍腕間,指腹細細感知脈象的起伏,面上努力維持著平和,只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凝重。
他凝神片刻,又俯身觀察蕭爍的舌苔,見先前的黃膩褪去些許,才緩緩直起身,對著余少云躬身道:“娘娘寬心,殿下雖剛醒轉,脈象卻比昏睡時穩了些,邪熱散了大半,總算是熬過了最兇險的一關。”
余少云懸著的心稍稍放下,連忙追問:“那爍兒后續只需好好調養,便能痊愈了?”
“是該好生調養。”陳太醫順著話頭應下,語氣卻悄悄放緩,“殿下此次高熱耗損甚多,脾胃運化弱了些,后續需用溫和平補的方子,每日燉些參須小米粥、銀耳蓮子羹,慢慢把氣血托起來。臣這就與諸位同僚再斟酌藥方,添些固本培元的藥材,定能讓殿下日漸好轉。”
一旁的孫院判也上前搭了搭蕭爍的脈,隨即附和道:“陳院判所言極是。殿下眼下最需靜養,醒著時莫要多說話勞神,夜里也需專人仔細照看,若有微熱,用溫水擦身便好,切不可再驚擾。臣等會每日過來診脈,根據殿下的情形調整藥方,娘娘盡可放心。”
余少云聽得“日漸好轉”“盡可放心”,臉上終于露出些笑意。
其他太醫亦上前診脈,說得話與兩位院判大同小異。
余少云是越聽越安心,連忙吩咐吟芳:“快,按太醫說的,去御膳房傳口諭,讓他們即刻燉參須小米粥來,要熬得軟爛些。再把殿內的炭盆添旺些,別讓爍兒受了寒。”
“奴婢這就去!”吟芳應聲快步退下。
陳太醫又叮囑了幾句“不可過補”“需循序漸進”,便對余少云躬身道:“娘娘,臣等需去偏殿商議新的藥方,若殿下有任何動靜,只需差人喚一聲,臣等即刻便到。”
余少云點頭應允,看著太醫們輕步退出殿外,才重新俯身,輕輕握住蕭爍溫熱的手,低聲哄著:“爍兒乖,等粥好了娘喂你,喝了粥身子就有力氣了。”
可她沒瞧見,殿外偏廊下,陳太醫剛走出殿門,臉上的平和便瞬間褪去,眉頭緊緊擰成一團。
孫院判湊上前來,聲音壓得極低:“陳大人,方才你也摸出來了吧?大殿下脈象看著穩,實則虛浮得很,肺腑間似有隱疾未除,這醒轉怕是……”
“噓!”陳太醫連忙打斷他,目光掃過四周,確認無宮人靠近,才沉聲道:“此事萬萬不可讓娘娘知曉。方才診脈時,我已察覺殿下心脈有細微滯澀,這是元氣耗損過甚的征兆,后續怕是要日日纏綿床榻,能不能撐過開春,都難說得很。”
另一名太醫也嘆道:“是啊,先前的方子雖退了熱,卻沒護住根本。如今只能盡量用溫和的藥材吊著,每日施針疏通經絡,希望老天保佑,能撐得過去。”
陳太醫頷首,眼底滿是無奈:“先擬個‘黃芪黨參湯’,再添些麥冬、玉竹滋陰,劑量都要減半,寧可慢些,也不能再傷了殿下的脾胃。往后每日診脈,都撿好的跟娘娘說,萬不能讓她動氣。娘娘若垮了,殿下這邊更難周全。”
幾人低聲商議著新的藥方,孫院判先取來紙筆,提筆寫下“生曬參二錢、麥冬四錢”,筆尖頓了頓,又在旁添上“茯苓三錢”,嘆道:“殿下脾胃虧空過甚,生曬參性溫不燥,配麥冬滋陰、茯苓健脾,方能補而不滯,若藥量稍多,反成戕害。”
陳太醫湊上前細看,點頭道:“還需加白術二錢,與茯苓同用,更能固護脾胃。煎藥時需用小米粥同煮,取粥之溫養,減藥材之寒,也易殿下吞咽。”
一旁的李太醫輕聲問:“施針之法呢?先前用的‘固本針’,還需繼續嗎?”
陳太醫沉吟片刻:“針仍要施,但需輕刺淺入,只取足三里、內關兩穴便可,其余穴位萬不可動。眼下只求‘穩’,不求‘進’,能讓殿下少受些苦楚,便是盡了力。”
幾人圍著藥方反復斟酌,添改數次,終定下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