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罷灶君,蕭潯凈了手,攜帶兩位皇子往慈寧宮去。
雪粒子下得愈發密了,像揉碎的鹽粒漫天撒落,打在絳紗宮燈上簌簌輕響。
燈里的燭火被風攪得晃悠,暖黃光暈在青磚上拖出幾縷歪斜的影子,跟著一行人腳步輕輕搖晃。
慈寧宮暖閣早燒起了銀絲炭,熱氣裹著檀香從門縫里鉆出來,一進門便漫了滿身。
沈太后斜倚在鋪著白狐裘的軟榻上,沈朝霧和大公主分坐兩側,正陪著說些家常。
后妃們坐在椅子上,手捧熱茶,低低的笑語在暖空氣里飄著,倒也安穩。
那點兒著太監的通報,蕭潯走了進來,除了沈太后,其他人都起身行禮:“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蕭潯上前給沈太后行禮,“兒臣給母后請安,愿母后福壽安康。”
“皇帝來了,可算等著你了。”沈太后臉上堆著笑,語氣里滿是母親對兒子的自然親厚,“剛還念叨著,祭灶的儀式該完了呢。”
“讓母后久等,是兒臣的不是。”蕭潯垂眸淺笑,語氣恭順。
“知道你在祭灶,哀家明白。”沈太后眼角的皺紋擠得更深,目光從蕭潯身上滑過,落在后面的蕭爍身上,“爍兒過來,幾日不見,皇祖母瞧著又長高些了。”
蕭爍長年病弱,身形要矮于同齡人,也就是身穿緋紅色蟒紋常服,才讓他帶著病容的臉頰,添了幾分血色。
他上前一步規規矩矩行禮:“爍兒參見皇祖母,皇祖母萬安。”
“好孩子。”沈太后招手讓他近前,指著榻幾上的蜜餞匣子,“這松子糖是你愛吃的,剛讓御膳房做的。”
蕭爍掃了眼那匣子,卻沒去拿松子糖,而轉頭看向余少云,等著她的意思。
余少云故意忽視蕭爍期待的目光,欠身對沈太后道:“謝母后想著爍兒,只是他還在服藥,甜食得忌著些。”
“哀家瞧他氣色好多了,藥哪能天天喝?是藥三分毒,仔細把身子喝虧了。”沈太后擺出長輩的架勢,語氣里帶了點不以為然。
“兒媳懂母后疼孫子的心。”余少云聲音溫和卻沒松口,“但御醫說他底子還虛,這藥得再用些時日才穩妥。不過母后放心,我已讓御醫調了方子,盡量讓藥性溫和些。”
沈太后捏著佛珠的手緊了緊,語氣沉了些:“御醫的話也不能全聽。當年先皇的幾位皇子哪有靠藥吊著的?孩子的身子是養出來的,不是灌藥灌出來的。”
余少云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收緊,語氣溫婉卻分毫不讓:“母后說的是,只是爍兒身子骨弱,御醫說需得細水長流地調養。兒媳也是怕有半分差池,辜負了陛下的囑托。”
沈太后輕哼一聲,“哀家不過是心疼孫子,皇后這話,倒顯得哀家是在多管閑事了。”
“母后疼孫子,兒臣與皇后都明白。”蕭潯淡定地抿了口茶水,“只是御醫既說了需得細調,總不好違了醫囑。皇后守著爍兒用藥,也是依著方子來的。年后,再讓御醫瞧瞧,若御醫說停藥時,再停藥也不晚。母后,覺得呢?”
沈太后臉上的笑淡了些,卻也沒再爭執,只對蕭爍道:“那你就聽父皇母后的,好好養著,等身子壯了,皇祖母帶你去御花園玩。”
“孫兒記下了,定好好調養,不讓皇祖母和父皇母后操心。”蕭爍答得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