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干了（第1頁）

厚重的夜幕撕開道狹長冰冷的裂縫。一抹慘白的光亮，從那道口子里緩慢地滲透出來，將整座沉眠的城市籠罩在朦朧的灰白之中。

路燈仍固執(zhí)亮著，燈罩里積塵的飛蛾尸體在電流嗡鳴中震顫，投下片搖晃的、蛛網(wǎng)似的陰影，緩慢地纏住那雙陳舊的帆布鞋，順著纖細(xì)的踝骨攀延而上，拖延出一串倦乏的腳步。

陳冬恍惚地邁出警局，立在這片空曠的灰白寂靜里。

一串腳步踢踢嗒嗒地從她身旁經(jīng)過。

警局的玻璃門又被推開。

她聽見道高聲的嘶吼從身后傳來，直直回蕩在整條靜謐的街道：

“我是楊雄，我來自首！我殺了兩個人！”

她猛然回過頭，瞧見個瘦小的、染著金黃頭發(fā)的背影雙手抱頭立在大廳里。

警局瞬間沸騰起來，值班的警員大聲呵斥道：“趴下！”而后一擁而上，轉(zhuǎn)瞬便把他按倒在地。

人潮涌動著、高聲呼喊著，將那最后一縷金色的發(fā)絲也掩在浪潮之下，卷進漆黑幽深的海底。

明凈的玻璃門折射出她的倒影，也映出她漆黑、麻木的眼瞳。

她別過身，邁著遲緩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著晨光走去。

……

晦暗的走廊上擺放著排簡陋的折迭床，一道道人影歪斜地蜷縮在床上、長椅、或是鋪著幾張報紙的墻角。他們身上掩著單薄的外套，均勻的呼吸裹挾著輕微疲憊的鼾聲，空曠地回蕩在高大的穹頂之下。

安全通道提示標(biāo)散發(fā)著綠瑩瑩的光亮，若龐然大物的獸瞳，安靜地，無聲地隱匿在暗處。

濃郁的消毒水味縈在鼻端。陳冬木然地穿過長廊，立在護士站的小窗前：“你好，我想看看許童。”

明亮的燈光從那扇窗戶潑灑而出，拉長了她的身影。

窗后的護士抬起頭來，戴著藍(lán)色的手術(shù)帽和口罩，只露出雙布滿紅血絲的疲憊雙眸。一言不發(fā)地，指了指旁側(cè)的隔離門。

厚重的門板上貼著張泡沫板，寫著icu探視的時間，星期一叁五的每日下午四點至四點十五分。

今天恰好星期二。她張張唇，俯下身問道：“許童他情況怎么樣？醒了嗎？”

護士掀起眼皮瞥她一眼，拿起個簿子飛快翻動幾下，聲音從口罩下悶悶傳來：“3床許童，顱腦外傷術(shù)后……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我是他姐，我跟他一塊長大的。”陳冬額頭幾乎要貼在窗前：“他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我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

護士皺著眉，目光在她面龐來回脧視，半晌，才拿起筆，敲了敲桌面攤開的登記簿硬殼：“姓名，電話。”

陳冬飛速報上身份信息，又急切地追問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

“不太好。”護士合上登記簿，抬起眼，熬得通紅的眼眸透過玻璃窗直直望著她：“人沒醒，無自主呼吸，對光反射陰性，還沒脫離危險期。等八點管床醫(yī)生交接后過來跟你談吧。”

她唇瓣艱難地蠕動著，喉中擠壓出干澀的聲音：“對光反射陰性……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