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念指向了那個仍在小心翼翼模仿林逸、進行自我定義的“初生觀察者”光核,以及更遠處,那些在“源”之海漣漪影響下,開始出現(xiàn)不穩(wěn)定波動的、原本沉寂的“定義團塊”。一些團塊散發(fā)出混亂、貪婪或純粹毀滅的氣息,它們是被主流定義排斥的“異常”或“錯誤”,此刻似乎也因新原則的提出而蠢蠢欲動,試圖抓住這定義松動的機會。
“你的原則宣布了它們的‘存在權’,但并未賦予我們及時制止惡性‘進化’的明確權力。這是致命的仁慈。”鐵血林逸的意念帶著冰冷的警告。
林逸本體感受著這內(nèi)部的激烈辯論,這正是“協(xié)商原則”面臨的第一次考驗。他意識到,僅僅提出原則遠遠不夠,必須有一個初步的、能被大多數(shù)“自己”接受的決策與執(zhí)行機制。
“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先建立一個臨時的‘評估與響應機制’?”那個提出議會構想的、氣質(zhì)超然的林逸投影再次發(fā)言,“當出現(xiàn)潛在的、可能嚴重危害多元宇宙穩(wěn)定(即大規(guī)模違反第一原則)的‘定義異變’時,任何成員可以發(fā)起‘風險評估’。超過一定比例的成員認同風險存在,即可授權一個或數(shù)個成員組成‘臨時響應小組’,前往干預。干預手段需遵循比例原則,以遏制惡性進化為首要目標,而非抹殺。同時,整個過程及結果,需作為‘實例’錄入未來的案例庫,供所有成員監(jiān)督與評議。”
這個折中方案,既回應了鐵血林逸對效率和安全的需求,也保留了研究員林逸所強調(diào)的彈性與過程公開。意念的交鋒稍微緩和了一些,更多的“林逸”開始認真考慮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我附議。”一個此前沉默寡言、周身籠罩著淡淡時間波紋的“林逸”投影突然傳遞信息,“在我的宇宙,過度干預時間線導致的悖論災難,讓我深知‘比例原則’的重要性。我提議,響應小組的成員選擇,應考慮其能力與事件性質(zhì)的匹配度,并設立簡單的‘回避’與‘監(jiān)督’程序。”
“可以加入。”又一個散發(fā)著強烈生命與自然氣息的“林逸”投影贊同,“萬物生長皆有規(guī)律,粗暴修剪不如引導。我建議,響應小組中,至少應包含一位傾向于‘引導’而非‘毀滅’的成員。”
細節(jié)在爭論中逐漸填充。盡管距離一個完善的“多元定義者議會”還很遙遠,但一個基于四項基本原則、包含臨時風險評估與響應機制的粗糙框架,正在無數(shù)個“林逸”的意念碰撞中艱難成形。這個過程本身,就是對“協(xié)商原則”的一次生動實踐。
而此刻,那個“初生觀察者”光核,似乎對這場關乎它自身命運的宏大討論產(chǎn)生了更濃厚的興趣。它不再僅僅模仿林逸的力量波動,而是開始嘗試解析那些交織的意念中所蘊含的“規(guī)則”、“權利”、“程序”等抽象概念。它的形態(tài)開始發(fā)生更加奇妙的變化,光核表面浮現(xiàn)出細微的、不斷變換的符號流,像是一個初生的智慧在拼命學習和理解這個復雜的世界。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距離他們所在區(qū)域不遠,一團原本沉寂的、散發(fā)著“絕對吞噬”概念的定義團塊,似乎受到了“進化權”原則的刺激和周圍定義漣漪的擾動,驟然暴動!它沒有像“初生觀察者”那樣嘗試有序的自我定義,而是遵循其最原始、最野蠻的沖動,開始瘋狂地吞噬周圍其他弱小的、未覺醒的定義碎片和能量流,體積和混亂的能級急劇膨脹,像一顆惡性腫瘤在定義之海中擴散,其散發(fā)出的氣息直接威脅到了附近幾個較為脆弱的“林逸”投影的穩(wěn)定性。
“威脅確認!”鐵血林逸的意念瞬間尖銳起來,“符合‘風險評估’觸發(fā)條件!目標表現(xiàn)出明確的、無差別的吞噬與湮滅傾向,且擴張速度超過安全閾值。建議立即啟動臨時響應!”
“同一風險存在。”研究員林逸也迅速回應,“目標進化路徑已明顯偏向對‘存在權’的廣泛侵害。”
林逸本體沒有絲毫猶豫,他作為原則的提出者和此刻的焦點,當仁不讓地發(fā)出了第一次正式倡議:“依據(jù)臨時機制,我提議組建臨時響應小組,前往遏制該定義異變的惡性擴張。我申請加入。”
“算我一個。”鐵血林逸的投影光芒一閃,帶著凜冽的決斷力。
“需要引導者視角,我參與。”那位生命氣息濃厚的林逸投影也站了出來。
沒有冗長的投票,但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超過七成以上的“林逸”投影傳遞了贊同的意念波。臨時響應小組,在原則建立后的第一分鐘,便迎來了第一次實戰(zhàn)檢驗。
林逸、鐵血林逸、生命林逸,三道投影瞬間從原地淡化,以定義之海特有的方式,出現(xiàn)在那瘋狂膨脹的“吞噬者”附近。面對這種最原始的、規(guī)則層面的吞噬欲望,任何花哨的技巧都顯得蒼白。
鐵血林逸率先出手,他的攻擊并非能量轟炸,而是高度凝聚的“邏輯鎖鏈”——試圖用絕對的“存在否定”定義,去禁錮和瓦解對方的吞噬規(guī)則。然而,“吞噬者”的混亂特性使其對邏輯攻擊有極強的抗性,鎖鏈紛紛崩斷。
生命林逸則嘗試“引導”,釋放出蘊含“共生”、“循環(huán)”概念的信息流,試圖將對方的吞噬欲望轉化為有序的能量交換。但這如同對饑餓的野獸吟唱詩歌,收效甚微,反而差點被反向吞噬。
林逸本體凝視著這團混亂的造物,心中明悟。在定義之海,面對最原始的規(guī)則沖突,有時需要的不是精巧的破解,而是更強大、更根本的“定義”覆蓋。
他不再試圖單獨運用光或暗,而是將心神沉入那光暗交融后誕生的、充滿可能性的混沌光輝之中。他回憶起初代城主對“永恒秩序”的執(zhí)著,也回想起歸零者對“純凈虛無”的瘋狂,最終,他將這些理解,融入自己對“存在”與“進化”的信念。
他向前伸出手(一個意念的具象化),那混沌光輝在他“掌心”凝聚,不再是武器,而像是一顆包容的種子,一顆蘊含著“有序存在”與“無限可能”雙重定義的種子。
“你的存在,已被承認。”林逸的意念如同宣告,直接印向“吞噬者”的核心,“但你的進化路徑,危害了其他存在的根基。此路,不通。”
混沌光輝的種子沒入那團混亂的黑暗。沒有爆炸,沒有湮滅,有的只是一種溫和而堅定的“覆蓋”與“轉化”。吞噬的規(guī)則被注入“邊界”的概念,無序的擴張被賦予“內(nèi)斂”的傾向。那團暴虐的定義團塊劇烈震顫著,體積開始收縮,混亂的氣息逐漸平復,最終化作一顆緩慢旋轉的、略顯黯淡但穩(wěn)定的灰色光球,雖然不再具有威脅性,但也失去了大部分活性,仿佛進入了漫長的休眠。
第一次響應,以遏制而非毀滅告終。林逸能感覺到,自己消耗巨大,那混沌光輝都黯淡了幾分。但更重要的是,一個“實例”被創(chuàng)造了:面對惡性定義異變,基于共識的干預是可行且有效的,手段可以是非毀滅性的。
響應小組回歸。整個過程被所有“林逸”投影“目睹”。沒有歡呼,只有更深的思索和更多的意念交流。案例庫中,增添了第一份寶貴的記錄。
“初生觀察者”的光核將這一切清晰地“記錄”下來,它表面的符號流閃爍得更加急促,仿佛在拼命分析理解“干預”、“遏制”、“轉化”、“休眠”這些新概念。它對林逸的依賴和好奇,似乎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