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風已然褪盡了最后一絲料峭寒意,如同融暖的絲綢輕柔地拂過天地。天空是那種澄澈得近乎透明的淺藍,如同被冰水洗濯過一般,清凌凌地鋪展開,只偶爾飄著幾縷稀薄得近乎虛幻的綿長云絮。
申時。
京城。
日頭慵懶地攀至中天,將暖融融的金光慷慨地潑灑在金水河兩岸。
護城河水波光粼粼,倒映著兩岸如蟻聚的萬千人頭。
各色旗幡在酒肆茶樓、綢緞鋪子門前獵獵招展,顏色鮮艷得灼眼。
車馬在寬闊得能并排走八輛大車的朱雀大街上首尾相連,絡繹不絕,仿佛一條永無盡頭的河流。
青帷小轎被健碩轎夫們穩穩抬著,在車流的縫隙中穿梭如魚,轎簾偶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鬢角華釵、衣香鬢影。
城南,四通坊,香茗樓內。
一樓的大廳早已是人聲鼎沸。
跑堂的伙計如同穿花蝴蝶,在熱氣騰騰的廚房與喧囂的席間飛奔,額上汗珠閃閃。
可相較于一樓的喧鬧,二樓的雅閣卻是安靜了不少。
臨窗而坐的顧少安身著一襲云水紋錦緞青衫,素雅中透出難掩的貴重。
然而,如果此刻楊艷與周芷若進入到雅閣內,看見此時端坐于桌邊的顧少安,只會道聲歉后便快速的離開。
蓋因此刻的顧少安,容貌與平日可以說截然不同。
往日的俊美不再,一張面容看起來極為的平庸。
平庸到仿佛丟到人群里,被人掃過都不會記住的程度。
就連原本修長白皙的手指,此時也變得微微粗短了些許。
分明是以高明的易容之法改變了自身的容貌。
將一盞溫潤的汝窯天青釉茶杯放下,細瓷觸碰紫檀小幾,發出一聲極輕微悅耳的“叮”。
顧少安憑欄望去,視線毫無阻隔地跨越下方洶涌的人潮車馬,落在大街斜對面。
那是一大片雄闊得與周圍鱗次櫛比的店鋪格格不入的宅院。
宅子不算小,占地快要有二十畝了。
在京城這樣的地方,能夠建立這么一處莊園,財力之雄厚,可想而知。
目光瞥著牌匾上“天下第一莊”五個大字,顧少安的手指不自覺的在桌上輕輕的點動,腦中的思緒如潺潺流水一般徐徐而過。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徐徐的從大街斜對面而來。
來人一襲白色收腰的勁裝,頭發隨意的以簪子束了起來,雖然是男子打扮,可五官卻清麗異常,帶著幾分明媚之意。
行走時,那出眾的相貌以及身上獨特的沉穩氣質,便讓周圍的人忍不住頻頻側目。
而在莊子門口的幾名守衛在看到男子之時,皆是恭敬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