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時,他心中卻升起了一絲久違的念頭,或許……或許老夫也該去試試那院試?這個念頭再次冒了出來,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堅定。
不為那虛浮的功名,就為……證明一下,我趙文啟能教出狀元郎,這把老骨頭里,未必就真的擠不出個秀才的功名?
……
長安府內,府學后街一座清靜的小院內。
雖然天氣已然轉暖,但柳教諭仍披著厚厚的棉袍,靠在院中躺椅上曬太陽。他比幾年前更顯蒼老瘦削,臉色蠟黃,不時低聲咳嗽幾下。
但這幾日來,他那雙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睛里,卻閃爍著異常明亮的光彩。
“好……好……好??!狀元及第,翰林修撰……明遠這孩子,真的做到了……做到了……”
他想起多年前在府學,那個青澀卻已顯露出不凡稟賦的少年,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對經史有著獨到見解。自己當時便覺此子非池中之物,卻也沒敢想他能一躍沖天,直達魁首。
“老夫……老夫這口氣,總算……沒白熬……”柳教諭長長舒了一口氣,胸口那常年憋悶的感覺,似乎都輕快了不少,他甚至覺得自己若此刻真就這么閉上眼,也定是笑著走的,再無遺憾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不久的將來,王明遠身著緋袍,立于朝堂之上,侃侃而談,經世濟民的身影,那身影將代替他,去實現他此生已無法實現的抱負。
……
長安府內,張家的“長安茯茶”的招牌旁邊,不知何時,又掛起了一塊簇新醒目的豎匾,上面是請長安府書法最好的老先生題寫的幾個燙金大字——“狀元茯茶特-供”。
鋪子里的生意也是火爆異常,來自天南地北的客商,甚至不乏一些衣著體面的文人雅士,都慕名而來,點名要買這“狀元喝過”、“文氣滋養”的茯茶。
“各位客官稍安勿躁!都有,都有!‘狀元特-供’茶磚管夠!”張德海此刻也顧不得身份,親自站在柜臺后,手腳麻利地給客人稱茶、包紙、系繩。他臉上泛著紅光,額頭上沁著汗珠,嘴角卻快咧到耳根了。
才從湘江府趕回來不久的李茂也在人堆里穿梭,一邊幫著維持秩序,一邊大聲介紹:“瞧一瞧看一看!正宗的‘狀元茯茶’!王狀元讀書的時候困了,累了最愛喝的就是這一口!”他嗓門洪亮,臉上也帶著與有榮焉的開心。
后堂里,算盤珠子噼里啪啦響得如同急雨落地,幾乎要被撥的冒出火星子來。
李明瀾埋首在一堆賬本和訂單里,指尖翻飛,額頭也見了汗,可那嘴角的笑意卻壓也壓不下去。
張德海抽空抹了把汗,對著一個相熟的老主顧,聲音不高卻足以讓周圍人都聽見,那話里是掩不住的自得與炫耀:
“老哥哥您瞧,我這眼光,嘿!早說了我那兒媳婦是個有福的旺家相!這不,應驗了!她娘家三哥高中了狀元,這文曲星的福氣,那是能蔭及親眷的!
回頭等我那媳婦入門了給我生了胖孫兒,我也天天讓他喝這茶,好好沾沾他三舅的文氣靈氣,將來不求也中個狀元,能考個秀才舉人,光耀我張家門楣,我就心滿意足嘍!”
他說得眉飛色舞,心底那份慶幸更是如同泡開的茯茶,舒坦到了每一個毛孔。
當初決定與王家結親,多少還有些沖著王明遠這少年才子未來潛力的投資心思。
如今看來,這哪里是投資,簡直是撿了個天大的漏,不,是請了尊功德無量的文曲星回家!這婚事,結得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