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串的日子過得滋潤,天天夜夜都在屋子里不動彈。
這小半年過的,真真是他顛沛流離的前半生里,最滋潤,最像人樣的日子。
他幾乎把自己種在了那盤越來越暖和的土炕上,白天曬太陽,夜里烙餅似的翻身,活動的范圍僅限于從炕頭到門口的尿壺。
他打心眼里瞧不上他那死心眼的二弟李栓正,拖著一家老小往那傳說中好活的西邊掙命,風餐露宿,生死未卜,圖個啥?
哪有他守著自己這三分地、一間房來的實在安穩(wěn)。
他甚至暗自慶幸,得虧李小武貪心讓換了這么些錢。
買來的羊有易金鳳伺候得精心,每日天不亮就出門,給他找食物回來細細喂給母羊。
前幾日,母羊順順當當?shù)禺a(chǎn)了崽,雖只活下來一只,但那小羊羔格外爭氣,四條小腿結(jié)實有力,叫聲很是響亮。
母羊奶水足,除了喂飽羊羔,每天都能剩下小半碗。
易金鳳把奶擠出來后,在鍋里煮得滾沸,先給李老串端上滿滿一大碗,看著他喝下,自己才就著鍋底,小口小口地啜飲那點剩余的奶。
羊奶大補,李老串原本干瘦塌陷的兩頰漸漸鼓脹起來,臉色也紅潤了些,腰間甚至能捏出點軟肉。
他躺在越來越暖和的炕上,聽著院子里母羊“咩咩”和小羊羔細嫩的叫聲。
盤算著等開春了,地里種上糧食,小羊長大了再下崽,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只是易金鳳這個肚子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一點動靜,那肥沃的土地,怎么就種不下他李老串的種?
吃了那么些好東西,自己也努力,怎么就能沒有一點好消息。
夜里,李老串還想著繼續(xù)努力一把,易金鳳卻倒頭打起了呼嚕,鼾聲大得他耳朵疼,又攪得他心煩意亂,剛升起的那點念頭也被攪和沒了。
看的李老串一陣無語,氣的躺進被子里高高裹了腦袋,溫暖的感覺涌上來,頓時困倦。
腦子里反復推演未來的美好生活。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如同滾雷般的轟鳴。
起初他并沒在意,只當是天氣反常。可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還夾雜著一種尖銳的可怕哨音。
“當家的,這是什么聲響?”
易金鳳從睡夢中驚醒,聲音都帶著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