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串被婆娘捧得飄飄然,得意地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翹起二郎腿,仿佛已經(jīng)穿上了那身官家皮。
“那還有假?馬老弟跟我,那是過命的交情!他說了,就這兩天,帶我去鎮(zhèn)上保安隊報到!月錢嘛……”
其實馬老四根本沒提具體數(shù)目,但他不能露怯,隨口編了個數(shù),“起碼這個數(shù)!”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易金鳳眼前晃了晃。
“三十斤麥子?”
易金鳳眼睛瞪得溜圓。
“屁!是三十塊銀圓!”
李老串硬著頭皮吹噓,心里卻虛得很,只盼著保安團的伙兒真能有這么多的錢。
易金鳳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頭暈?zāi)垦#路鹨呀?jīng)摸到了白花花的銀圓。
夫妻倆沉浸在對未來錦衣玉食的暢想里,幾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李老串特意換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半舊褂子,雖然打了補丁,但洗得干凈。
他按照馬老四模糊的指示,一大早就趕到鎮(zhèn)上,竟真的安排進了保安團里。
好歹也是真的。
領(lǐng)著衣裳去換好了,他就覺得自己威風(fēng)八面,神氣勃發(fā)。
雖然只是臨時工的號衣,比不得馬老四那身正式的行頭,但穿在身上,他依舊覺得骨頭都輕了幾兩,胸脯不自覺地挺了起來。
他被分到負責(zé)在鎮(zhèn)子入口的哨卡站崗,盤查來往行人。
起初幾天,李老串干勁十足,對著進鎮(zhèn)的農(nóng)民吆五喝六,刻意模仿著想象中的官爺派頭,用那點微小的權(quán)力中榨取不少的好處。
一個雞蛋,幾根煙卷,或者幾句卑微的奉承。
這讓他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走在鎮(zhèn)上,都覺得腳下的塵土比別人干凈幾分。
工資遲遲不發(fā),問起來,上頭只會用“局勢緊張,餉銀在路上”來搪塞,跟從前刷恭桶似的,沒個著落。
李老串別說三十塊銀圓,連三十個銅子都沒見到。
吃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常常是幾個干癟的雜糧饃就著涼水下肚,比在家里好不了多少。
而且,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官家人在真正的有錢有勢者面前,屁都不是。
鎮(zhèn)上的大戶人家馬車經(jīng)過,他得點頭哈腰地放行,連盤問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