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蕪累的一身汗,伸手去擦汗,忘記自己手上還帶著滿是泥土的勞保手套,臉上也沾上泥土。
“妹妹,臟貓!”楊弘文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泥土,夏蕪嘻嘻笑著,也去摸他的臉,“哥,你臉上也有。”
“有嗎?”楊弘文信以為真,然后也摸自己的臉,這下好了,兩個人都成了小臟貓。
“飯做好咯,回來吃飯!”劉桂珍站在門口朝幾人叫道。
楊國俊哭笑不得,帶著倆孩子回家,“一會讓你媽看見,肯定又要嘮叨!”
天邊紅霞漸漸擴散,太陽在山頂一躍而下,歸巢的鳥兒如同一道黑線,村中升起裊裊炊煙,鄉村景色就像是一副畫卷。
“楊國俊,你怎么看的孩子?臉上身上搞成這樣……”
劉桂珍可舍不得罵孩子,反倒把楊國俊啰嗦一頓,構成最普通的鄉村傍晚的鳴奏曲。
真好啊,夏蕪在心中偷笑,伸了個懶腰,這樣可真好啊。
在小院里撐起木桌吃晚飯,吃罷也沒人先離場,不知誰起的話頭,楊國俊吹噓起來他小時候的趣事。
“那時候我們爬樹,大江邊上的柳樹知道吧,爬到柳樹梢上往水里跳,誰不敢跳誰就是慫貨,要是打小訓練訓練,說不定咱村里還能出幾個跳水運動員呢!”
劉桂珍樂不可支,“吹吧你就,我還不知道你,你爬樹還沒我行呢!那年去山里掏鳥窩,是誰爬到半腰還得我接著?”
“哎,我那不是多少年沒爬,手生了嗎?你看你這人,當著孩子的面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夏蕪笑得花枝亂顫,楊弘文看看爸媽,又看著妹妹,捧著碗也傻笑起來。
小院上空洋溢著歡快的笑聲。
鄉下沒什么多余的娛樂活動,吃罷飯,楊國俊在家收拾碗筷,夏蕪跟著劉桂珍出去散步。
村村通建設,馬路兩邊有路燈,可在這地多人少的山村里,遠遠望去依舊光線黯淡的可憐。
村中人家亮著的燈,像茫茫海面偶爾才能窺見的燈塔。
路上沒車也沒什么人,夏蕪挽著母親的胳膊,沿著小路緩緩走著。
“以前村里多熱鬧,到晚上家家戶戶都亮著燈,到干農活的時候,把東西帶著去串門,坐門口邊聊天邊干活,有時候敘到半夜都不想回家。”
劉桂珍語氣里有些悵惘,夾雜著對過往熱鬧的懷念。
“你看那個石墩子,以前沒收割機,都是用石碾子碾稻呢,你爸年輕時候渾身都是勁,跟牛一樣,一個人能碾半畝稻都不喊累。”
她說什么夏蕪都認真地聽,腦海中似乎也浮現出當年熱鬧的畫面,春天有人往村中大江里撒魚苗,到秋季,村里人撐船在江心撒網撈魚,家家戶戶都能分到些。
楊溝村靠近大山,一年四季都能給村里的孩子提供各樣的零食,菌子,各種野果,每寸土地都曾留下過孩子們的歡樂。
可隨著時間流逝,當年的孩子長大成人,走出家鄉,成了大城市里的螺絲釘。
年長的人越來越老,太陽好的時候,墻根邊都是曬太陽的老人,像是沉默無言的樹。
楊國俊也曾外出打工過幾年,為了供夏薇讀書,在工地干小工干七八年。劉桂珍則在家里看倆孩子,別看楊弘文現在很聽話,以前傻勁冒上來時,沒有兩三個大人拉不住他。
為了孩子,楊國俊辭去外面的工作,回家來做些零散的小工,一邊養家糊口,一邊教育兒子,如此掰了幾年,才把楊弘文教育成現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