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第1頁）

夜風習習。

衛昔玉隨趙元繹走過一座座亮著燭火的帷帳，直到獵場最外側的山壁附近。

此處沒什么光亮，只有不遠處幾叢篝火，漏過來的光剛好夠二人看清腳下的路，又不至照亮彼此的臉。

“王爺不妨有話直說，”衛昔玉頓步，回頭望了望那篝火，“此處偏僻，王爺身份貴重，還是別走遠的好。

”趙元繹站定，“那個夏氏，究竟怎么回事？”“王爺神神秘秘把我叫到這里，就想問這個？”衛昔玉不置可否一笑，“方才陛下面前，我都說過了，王爺沒有認真聽？”“這里沒有旁人，你不必拿應付他們的話應付我，”趙元繹微微昂起下巴，“我想聽實話。

”有趣。

眼前的男人手眼通天，對太子的一舉一動說不定比她這個太子妃還清楚，有什么難猜的謎呢？可他卻要親自來問她，未免太多此一舉。

想到此，衛昔玉反而釋然：“這些日子，太子府的事想來都逃不過王爺的耳目。

您心里什么都明白，又何必問我？”他眉目一顫，過了良久才道：“這件事我會去敲打太子，不許他弄到明面上來，讓人逮住把柄……”又頓了頓，“你是太子妃，也是將來大魏的皇后。

這個身份，沒人能越過你去，你寬心些……”“是，昔玉自然相信王爺，”衛昔玉順著他道，“只要您在，莫說一個夏氏，太子就是在外頭花天酒地，也不會撼動這層關系，昔玉的地位依然穩如磐石。

”趙元繹皺緊了眉。

眼前的女人明明每句話都贊同他，可不知怎的，這些話像一塊寒鐵，生生堵在他心口上，讓他有些喘不上氣，又不知如何回應。

“今日之事，是我的不是……”衛昔玉神色微動。

“是我一時心志不堅，對不住你……”他的身影更深地藏進夜色中，甚至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她忽而噗嗤一笑。

“我以為什么大事呢，王爺不說，我都快忘了……”“此事是我虧欠你，你想要什么但可直說，”他仿佛沒聽出她的暗諷之意，“只要無傷大計，我也能辦到的，都可以答應你。

”“王爺這話像是要和我做交易……”“隨你怎么想。

本王既然開口，絕不食言。

”她幽幽：“王爺這么說，是問心有愧？”“發生這種事，不論對方是誰我都有愧，”他不自覺瞥她，“否則與禽獸何異？”“王爺真是言重了，”她謙恭一笑，“您一貫清正嚴明，廣受臣民愛戴。

這次不過遭人算計，又不是出自本心，昔玉怎么會當真呢？何況我在府中得您照顧多年，此番替王爺解困，不過小事一樁，比起您待我的大恩，不足百中之一，王爺實在無需在意。

”黑暗中的呼吸沉重了幾分。

“你……全不在意？”“難道王爺希望我在意？”衛昔玉一步一步走到他身旁，偏頭望向他黑暗中模糊的側顏，似笑非笑，“那您想如何？封我的口，還是對我負責？”“此事是我愧對你，我會盡我所能補償，除此之外……”“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需要。

”衛昔玉冷了臉，“王爺，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想拿這種事做交換，您不必用朝堂上的那一套對待我。

昔玉跟著您這么多年，分得清利害，王爺想做正人君子，我自然不會四處拆您的臺，您大可放心，只不過……”她慢慢走到他眼前，黑暗中他好像很近，但她仍然看不清臉，只有硬直分明的輪廓。

“發生過的就是發生過，無論拿什么去補，永遠補不回時光倒流，是吧王爺？”他緊緊抿唇，袖下的手不由攥拳。

“您若無旁的事，昔玉告退了。

”她欠身告退，又聽他在身后道：“你是不是怨恨我？”她沒有回頭，只是語氣仍是帶笑。

“我一個孤女，得王爺抬舉才能入主東宮，承天家富貴。

我感激您都來不及，怎么能說恨呢？”他不應，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衛昔玉獨自返回帷帳中，撩開帳簾，卻見趙崇峻躺在她的榻上。

竹葉在榻邊試圖將他扶起，被他不耐煩地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