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馬超大軍已行至洛陽近郊,暮色中的城郭輪廓漸漸清晰。早有斥候策馬奔向前方,去打探虛實。
“主公你看!”張繡忽然抬手指向城頭,語氣難掩興奮,“洛陽城上飄的,全是咱們西涼的旗幟!”
眾人抬眼望去,果然見城頭獵獵作響的皆是“馬”字大旗,夕陽下紅得像燃著的火。徐庶在一旁扶著馬鞍,眼中泛起光亮:“我們離長安時,文遠已奉命出兵,如今快入九月,依他的能耐,拿下洛陽本就在意料之中。”
馬超微微頷首,目光在城郭上停留片刻,輕聲道:“只是不知文遠留了誰守洛陽,按說他該早已回長安了才是。”他勒轉(zhuǎn)馬頭,對身后將士道,“加快些腳程,今晚就在洛陽休整。”
隊伍行至城門處,卻見城門大開,賈詡正領(lǐng)著一群將領(lǐng)立在道旁等候,其中幾個面生的,看裝束正是昔日黑山軍的頭領(lǐng)于毒、白饒等人。顯然斥候早已通報,他們是特意在此迎候。
馬超翻身下馬,見為首的竟是賈詡,略感意外:“文和?怎么是你在此?你不是該在長安輔佐文遠嗎?”
賈詡拱手行禮,笑容溫和卻不失沉穩(wěn):“大王一路勞頓,城中已備好住處,請先進城歇息,軍情之事,今夜再細議不遲。”
馬超點點頭,帶著眾人隨他入城。
踏入洛陽城的剎那,一股蕭索之氣撲面而來。當(dāng)年董卓一把火,燒盡了帝都的繁華,這些年雖經(jīng)修繕,卻仍難復(fù)舊貌。街道不算寬闊,兩旁的房屋多是新蓋的,矮矮素素,偶有幾處殘存的舊宅,墻皮剝落,露出內(nèi)里的斷梁。往來的百姓不多,臉上雖有幾分安寧,卻難掩生計的清苦。
行至昔日皇宮舊址,倒有幾處宮殿已修繕完畢,飛檐翹角,依稀能看出幾分當(dāng)年的氣派,只是遠處仍有大片殘垣斷瓦,斷壁上爬滿枯藤,在暮色中像一道道猙獰的傷疤。
馬超站在宮門前,望著那片廢墟,心中忽然憋悶得厲害。當(dāng)年董公焚燒洛陽,是為了斷絕關(guān)東諸侯的念想,也是為了西遷,那時的他年紀(jì)尚輕,只覺得是亂世中的無奈之舉。可如今親眼見著這滿目瘡痍,卻不知該評判董公此舉是對是錯。
那把火,燒掉了漢室最后的體面,也燒掉了多少百姓的家園。
“郎君?”董白見他駐足不前,輕聲喚道。
馬超回過神,擺擺手:“沒事。”他深吸一口氣,將那些紛亂的念頭壓下,“先安頓下來吧。”
賈詡應(yīng)了聲“是”,引著眾人往修繕好的宮殿走去。暮色漸濃,宮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映著殘破的宮墻,像一場未完的舊夢,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賈詡看馬超眉宇間凝著郁氣,又見徐晃裹著傷布,心知途中定有波折,便只安排了簡單的飯菜,未設(shè)酒筵。待侍從撤下碗筷,殿內(nèi)只剩核心將官,馬超便率先開口,語氣沉凝:“文和,你與文遠拿下洛陽,想必是出了變故,否則怎會是你留守此處?汜水關(guān)、虎牢關(guān)都得手了嗎?”
賈詡拱手躬身,緩緩說道:“大王明鑒。起初一切順?biāo)臁尾颊c曹操在兗州鏖戰(zhàn),我軍趁虛而入,三月間便取下洛陽。文遠親率主力攻虎牢關(guān),守將魏續(xù)是呂布心腹,負隅頑抗,被文遠陣前斬殺;高順將軍則領(lǐng)陷陣營與張燕將軍共取汜水關(guān),守將宋憲不敵,棄關(guān)而逃。”
他頓了頓,眉頭微蹙:“本以為兩關(guān)在手,洛陽便穩(wěn)如泰山。誰知五月底,呂布竟舍下與曹操的戰(zhàn)事,親率大軍奔襲而來,只因聽聞魏續(xù)被斬,竟不顧兗州戰(zhàn)線,晝夜兼程兵圍虎牢關(guān)。”
“六月中旬,虎牢關(guān)急報傳來時,文遠與高順將軍已回師洛陽休整,聞訊當(dāng)即折返。張燕將軍留鎮(zhèn)汜水關(guān),以防呂布分兵;張遼高順則率主力守虎牢關(guān),與呂布對峙至今。”
賈詡抬眼看向馬超,語氣凝重:“那虎牢關(guān)不愧是天下雄關(guān),城高池深,文遠與高順將軍調(diào)度得當(dāng),陷陣營在守城時屢立奇功。奈何呂布勇猛無匹,麾下騎兵戰(zhàn)力驚人,日夜猛攻不休,竟是遲遲不肯退兵。文遠他們被死死拖住,自然抽不開身回洛陽,便留我與于毒、白饒這些黑山舊部鎮(zhèn)守此處。”
馬超聽完,眼中驟然閃過一絲犀利的寒光,手掌在案幾上猛地一拍,沉聲道:“呂布匹夫!”
他想起當(dāng)年張遼、高順皆在呂布麾下,那般良將卻被他束之高閣,既不用其才,又不納其謀,反倒沉溺于匹夫之勇。更讓他憤懣的是,當(dāng)年董卓在長安遭諸侯圍困,他率西涼鐵騎拼死力戰(zhàn),而呂布頗得董公器重,卻在關(guān)鍵時刻作壁上觀,坐視局勢糜爛——這份舊怨,他至今未忘。
“我西涼不過是收復(fù)洛陽,他竟也敢來圍城?”馬超語氣里帶著怒意,更有幾分難以掩飾的輕視,“洛陽本就不是他呂布的基業(yè),他不過是趁曹操被三方勢力圍剿突襲而得,如今見我軍拿下,還敢前來復(fù)仇,真真是找死!”
這話里的火氣,一半是沖呂布,一半是積在胸中的郁氣。荊州之行的糟心事本就讓他心緒不寧,此刻提及呂布,新仇舊怨一股腦涌上來,便連帶著多了幾分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