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還懸在銅鐘的邊緣,像一根繃緊的弦。
我盯著火盆里那封信,父親用過的稿紙在火焰中蜷縮、發黑,打印的字跡一點點被吞沒,唯有那個手繪的鐘擺圖案,在火舌舔舐下仿佛還在擺動——冷峻、精確,帶著某種近乎嘲諷的節奏。
2018。04。15。
那一天,父親沒能撐過雨夜。
而今天,這封沒有署名的信,卻像從墳墓里伸出來的手,輕輕叩了叩我的后腦。
“你以為你在打破規則?其實你正走進最完美的規則。”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將手機貼上耳側。
“宋策。”我說,聲音很輕,卻像刀鋒劃過冰面,“他們想讓我怕,想讓我亂。可他們搞錯了——恐懼從來不是我的弱點,是他們的誘餌。”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隨即傳來鍵盤敲擊聲,清脆而密集。
“剛調出‘鐘擺調度臺’的監控日志。”宋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像手術刀剖開數據層,“過去72小時,他們對‘根系計劃’的追蹤頻率提升了300%。更關鍵的是……所有指令流都繞過了趙評估員,直連一個新激活的離岸節點,IP偽裝得很深,但跳轉路徑暴露了物理位置——新加坡金融區。”
我冷笑一聲,俯身將最后一角信紙推進火盆。
“不是收網。”我說,“是設局。他們以為我們慌了,所以要引我們逃,逼我們動,然后一舉摁死。”
火焰猛地一躥,映得我瞳孔發亮。
“那就成全他們。”我緩緩站直身子,“讓他們看一場‘潰敗’。”
我撥通嚴宣傳官的號,語速不急不緩:“發通報,標題就用《關于‘根系計劃’進入靜默期的緊急聲明》。措辭要正式,語氣要沉重——就說我們收到境外情報,存在‘重大安全威脅’,核心團隊將暫停所有線下活動,進入‘深度避險狀態’。”
她頓了頓:“真的要停?輿論會嘩然。”
“輿論越亂,他們越信。”我盯著火盆里即將熄滅的余燼,“我們要的,就是他們相信我們怕了,信了,逃了。”
掛了電話,我又撥通魏指揮官。
“按預案B執行撤離。”我說,“骨干分三批走,偽裝成設備維護車,路線交叉,不留軌跡。社區中心只留信號誘餌——張分析師那邊會配合你,模擬服務器流量峰值,制造‘數據正在秘密轉移’的假象。”
魏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明白。最后一班我斷后。”
“不。”我打斷他,“你第一批走。我要他們看到‘林致遠團隊潰散’的證據,越真實越好。”
他沉默了一瞬,終是應下。
我站在原地,望著銅鐘在晨光中投下的影子,像一道未完成的判決。
風吹過,余燼翻飛,仿佛無數未說完的話,在灰燼中掙扎著重生。
夜深時,我獨自回到老宅。
門鎖銹了,推了一下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