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云指著身邊的幾匹馬:“這些馬,哪匹不是又累又餓,面黃肌瘦。這滿地的雪,哪兒去找吃的?是死是活只能靠它們自己了。唉,這一路上我都看見死了好幾匹了?!彼仡^看了看夜幕道,“還不知道有多少能跟上來?!?/p>
他又對馬清這匹四肢打著晃的瘦馬左看右看,然后翹著他那張薄嘴巴道:“得找點東西吃。這馬不像是中原的馬?!?/p>
“像哪兒的?”
“也不是塞外馬。”簡云一邊看一邊歪著腦袋思索,“西涼馬?不像,遼東馬?也不是?!?/p>
“赤兔馬?”馬清只知道赤兔。
簡云捏著馬的前大腿認真回答:“赤兔馬馬頭大,也不是這樣的形狀,你看這大鼻孔,能放進兩個雞蛋。胸部也硬,這細腿硬得像鐵似的?!?/p>
簡云的眼睛落到了馬突起肩胛骨的勒痕上,他伸手摸了摸:“狗日的,把一匹上好的騎乘馬用來拉輜重?!?/p>
“難道那些關西人不知道這是騎乘馬?”馬清用疑惑的眼神看著簡云。
“他們當然懂?!焙喸埔е齑降?,“他們知道這是騎乘馬,有意讓它拉輜重?!?/p>
“為啥要這樣對待一匹馬,讓它拉輜重,還要殺它?”
“誰知道?!焙喸撇辉诤醯?。他看了看天色,將一只手臂搭在那匹灰蒙古馬光禿禿的背上道:“四更了,就此別過吧,天亮了你就不好回去了?!?/p>
馬清問:“還回來嗎?”
簡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著陸陸續續回來聚集在一起的馬。
陸續趕來的馬匹大約有二十來匹,有幾匹臥倒在冰冷的雪地里。那匹黑斑馬四肢跪著,嘴里吐著白沫。棗紅馬靠著一棵枯樹,使勁咬著樹皮。一匹晃晃悠悠來到的白馬身子一歪倒在了雪地里。
那匹鐵青馬還沒有到。
簡云轉過頭來,皺著三角眼說:“你覺得我該回還是不該回?”
馬清道:“你自己拿主意?!?/p>
簡云頭使勁一偏,頭上的巾幘飄起了一個角。他瞪著三角眼不高興道:“不把我當兄弟?”
馬清苦笑道:“阿云,你我二人這兩日經歷了共生死同患難,什么是兄弟呢?兄弟就是一起打過仗,還一起喝過酒,你我今夜還多了一條,差點一起進地獄。我希望你回來,可是洛陽畢竟是危城,能否解圍只有天知道。一旦城破,長沙王和祖大人都自身難保,何況我們這些做卒子的。圣人說君子不涉險地,這樣看我又不希望你回,所以只能你自己拿主意了?!?/p>
“我可不是卒子?!焙喸谱旖菐ΓR清翻著白眼,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馬清的鼻子,“我已經是長沙王的人了?!?/p>
“那就祝賀你了?!瘪R清不再理他,將手中馬韁遞給簡云,“這匹馬就送你了。我不懂馬,照顧不好它?!?/p>
這匹馬恢復了些體力,四肢停止了震顫,鼻孔的呼吸也變得均勻。
簡云接過馬韁,看著這匹瘦馬咧嘴笑了起來。他伸手摸了摸瘦馬的臉,把另一只手上蒙古馬的馬韁遞給馬清:“別看這馬矮,體力可不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