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隊何出此言,我是你的兵,馬清啊。”馬清口中噴出的白霧強勁,噴到了近兩步外的方勇臉上。
方勇偏頭躲著馬清口中噴出的白霧:“二十多天以前,我就感覺到你和以前的馬清不同。我活了四十多歲,從不信有神鬼附身那套鬼話,你和從前宛如兩人,就只有一個解釋,你一直在隱藏自己。”他緊盯著馬清道,“說,你到底是誰,有何居心?”
方勇緊緊抓住刀柄。
馬清清楚方勇的懷疑,他解著腰帶苦笑道:“我哪有什么居心?”他解下腰帶后一手拿著腰帶,又彎下腰將另一只手伸向靠著墻垛的刀鞘,好像意識到了方勇的戒心。他將手停在半空,用請示的目光看著方勇。
方勇朝馬清點了點頭,眼中依然警惕。
馬清拿起刀后,將腰帶穿進刀璏內(nèi),一邊將套著刀鞘的腰帶纏在腰間,一邊以滿不在乎的語氣對方勇道:“不過,我也感覺到自己和以前不同。”
“有何不同?”方勇后退一步,站到距離馬清抽刀一擊的范圍之外。他雙腿叉開,這是可進可退的動作。
馬清心中好笑,他從墻垛邊拿起盾牌,站直了身子道:“什長你想哪兒去了。”說到這里,馬清嘴角向下撇了撇,眼神中露出傷感的樣子道:“以前我很怕。”
“怕什么?”方勇面無表情,手中握刀柄的力道卻減輕了。
馬清又故作沉吟,一陣后道:“什么都怕,怕得罪同袍,怕得罪你,怕自己一個人孤獨,又怕被同袍欺負,更怕死。”
方勇長吐一口氣,他松開握著刀柄的手,移步到墻垛,面朝著城外。
落雪形成的雪幕遮蔽了七里外張方軍營的瑩瑩燈火。方勇面朝城外,卻是對馬清道:“現(xiàn)在呢?”
“不怕了。”
“為何?”方勇轉過身子,在藍色營燈下顯得黑藍的眼珠子炯炯地盯著馬清。
馬清抬頭仰望飄飄落雪,似乎陷入回憶:“那是二十多日以前了,我挑糧食回來,路上突感不適,便去了一家藥鋪,在等著拿藥的功夫,又見藥店屏風上寫著的一行字,讓我茅塞頓開。”
“哦。”方勇從后腰上取下那面什長腰旗,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積著的雪花。他又一手拿著旗桿,一手拉著三角旗的一角湊到眼前對著藍色夜營燈光看,粗布做成的旗幟厚度不同,他看見幾束明暗不一的斑駁的光。他眼睛看著旗幟對馬清道:“寫的什么神仙字,說來聽聽。”
“上面寫著,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方勇的硬胡子上掛滿了雪,雪又被藍色夜營燈照得成了藍色,這使得他好像長了一嘴藍胡子一樣。他收住旗幟低聲罵道:“媽的,偷工減料,連個旗幟都做不好。”他一邊將旗幟往腰里塞,一邊偏著頭問馬清:“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