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炭火止血（第1頁）

“盡快清洗，這熊爪不干凈。”司馬勝男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蹙。她偏過頭，朝著山谷那條小路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來，這邊。”說著，她已率先轉身朝著林外走去。

小路邊，一條不知名的山溪潺潺流過。溪水極為清澈，可以看見水底光滑的鵝卵石和隨水流搖曳的水草，水面泛起一股清涼的濕潤氣息。

馬清蹲下身，用雙手捧起冰涼的溪水，小心地為丁飛沖洗傷口。冰冷的溪水刺激著翻開的皮肉，丁飛疼得齜牙咧嘴，額頭青筋暴起，卻硬是咬著牙沒有哼出聲來。然而，光是清洗顯然不夠，沒有藥物，無法進行更深層次的處理。若放任不管，一旦邪毒入體，引發嚴重的感染，這條手臂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最近的陽都城離此地大約七十里。若是此刻有馬，快馬加鞭，兩個時辰或許能趕到。”司馬勝男抬頭，透過枝葉的縫隙看了看天色，已經過了晌午，她臉上浮現出一層憂色，“可是……我們的坐騎，被那黑熊驚跑了。”

“七十里……太遠了，時間來不及。”馬清沉吟道，他想起了墨貞曾為他處理傷口的情形。

他轉向司馬勝男和春梅，語氣果斷：“公主，春梅，勞煩你們二位，在附近撿拾一些干燥的、易于引火的樹枝柴禾過來。”他伸手指了指四周林木下堆積的枯枝落葉。

“做什么用？”司馬勝男眨了眨那雙鳳眼，疑惑地問道。

“你們盡管去撿，越多越好。我去取引火之物。”馬清沒有過多解釋，他轉身，沿著來時的路徑，再次敏捷地向山上攀爬而去。

山下，方信正牽著三匹焦躁不安的馬，來回踱步。見到馬清從山上下來，他緊鎖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但隨即又見丁飛沒有跟在身后，那剛剛舒展的眉頭又迅速隆成了小山：“府君！丁飛呢？”

馬清一邊快速地將谷底遭遇黑熊以及巧遇司馬勝男主仆的經過簡要說了一遍，一邊從自己馬鞍后的皮袋里取出火鐮火石和一束麻布條，“你帶著馬匹，沿著這條山路慢慢往前走，若是遇到三岔路口，便停下來等候我們匯合。”馬清吩咐道。

說完，他不再耽擱，將火石和布條揣入懷中，再次轉身向山上爬去。在翻越山丘時，他順手采摘了一大把葉片邊緣帶刺的刺兒菜。這種野草具有涼血止血、解毒療傷的效用。

當馬清再次越過山丘，回到丁飛身邊時，司馬勝男和春梅已經撿拾來了大量的干枯樹枝和松針，堆起了一座足有一尺半高的小柴山。

馬清蹲下身，熟練地用火石敲擊火鐮，迸出的火星點燃了干燥的樹葉，再小心地引燃了松針，一堆篝火便熊熊燃燒起來。

馬清從柴堆里撿起一根直徑約半寸、相對筆直的樹枝，用短刀削去毛刺，遞到丁飛嘴邊，目光凝重地看著他：“咬著它。接下來的滋味不好受，你能忍住嗎？”

丁飛看著那跳躍的火焰，又看了看馬清手中那根樹枝，已然明白了馬清要做什么。他臉上掠過一絲恐懼，但他強迫自己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張開嘴，將那根橫木緊緊咬在齒間。因為用力，他的眼睛瞪得極大，眼白上布滿了因為緊張和疼痛而產生的血絲。

司馬勝男蹲在旁邊，也明白了馬清的意圖。

她生于深宮，長于王府，雖然喜好武藝，見過狩獵，也聽過戰場廝殺，但從未親眼見過、更別提參與如此直接而殘酷的、用火來灼燒人體創傷的場面？她不自覺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悄悄握成了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的肉里。

就連闖蕩過江湖、見過些世面的春梅，此刻也覺得喉嚨發緊，心跳加速。她下意識地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司馬勝男的一只手臂，將半邊臉頰埋在了司馬勝男的后肩上，似乎這樣能獲得一些勇氣，只留下一只眼睛，帶著恐懼和好奇，忐忑不安地望向馬清和丁飛。

馬清用左手如同鐵鉗般緊緊抓住了丁飛的右上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丁飛手臂肌肉因為恐懼和預感到的劇痛而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他的右手，則從篝火中抽出了一根一端燒得正旺、另一端尚且溫熱的圓木棍。

“閉上眼睛。”馬清的聲音低沉而帶著命令的口吻。

丁飛死死閉上了眼睛，但臉上的肌肉卻因為極度緊張而扭曲著，齜牙咧嘴，看上去十分痛苦。

司馬勝男垂了垂眼瞼，似乎不忍看，但旋即又強迫自己抬起目光，她要看著，她要記住這為了救人而必須承受的殘酷。

春梅的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則不停地眨動著，仿佛隨時都會緊緊閉上。

馬清將燃燒的木棍湊到嘴邊，用力吹熄了明火，露出了里面燒得通紅發亮、冒著絲絲熱氣的炭火芯。他屏住呼吸，動作穩定而緩慢地將那熾熱的炭火端，對準了丁飛手臂上那道最深、顏色也最黑的傷口，慢慢地伸了過去。

盡管緊閉著雙眼，但丁飛的皮膚對那逼近的高溫產生了最本能的恐懼反應。就在炭火即將觸碰到傷口的瞬間，他的右臂如同被閃電擊中般，不受控制地猛地向上狠狠一甩！

丁飛身材魁梧健壯，這驟然爆發的力量極大，竟然一下子掙脫了馬清緊抓的左手！

馬清反應極快，幾乎在丁飛手臂甩開的下一秒，再次迅捷而有力地一把將其牢牢抓住。丁飛蒼白的臉上瞬間泛起了一層羞愧的紅暈，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馬清，又飛快地瞥了一眼旁邊兩位正注視著他的美貌女子。

馬清理解地咧了咧嘴，給了丁飛一個鼓勵的微笑。馬清知道，這并非丁飛怯懦，而是身體在面臨極致痛苦威脅時，最原始、最直接的肌肉記憶和本能反應，根本不受大腦控制。

司馬勝男那雙鳳眼，此刻卻更多地停留在馬清那張沾著血污和汗水的臉上，心中涌起一陣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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