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敵人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方勇搭在馬清肩膀上的手拍了拍,“哎,我要對你說的可不是左凱那個混球的事,他是死是活和老子不相干。現在的問題是伍長的位置空著。”方勇哈哈大笑起來,好像要給馬清一個突然的驚喜一樣,拍著馬清的背,“馬清,你是伍長啦。”
這個消息不僅沒有讓馬清有一點高興,還讓他感覺有點內疚。他認為他是馬上要成為股肱之臣的人,占人家一個伍長名額,心里總感覺在欺騙。
他真誠地道:“方隊,我就是一個小兵的命,當不了伍長,你再看看其他人吧。我也可以建議幾個人,蔣寬最合適,人沉穩;還有戟盾隊的袁通,久經戰陣;貢玉,高大正直…。”
“得得得,你別說了,你是祖大人和長沙王都看得上的人,當個伍長都屈才了。”方勇嘆口氣,剛才還張得大大的,有一排不太白的牙齒的嘴巴合攏起來,眼光中有一絲憂郁,“你出去的這兩天,我總有預感,你我共事的時間不會長了。”
“方隊,你怎么說這種話啊。”
“我也不知道,現在我最放心不下的是阿信。這孩子從小喜歡文化,可是誰叫他投到我這個低賤的軍戶家里呢。從五六歲起,他就爬在私塾邊上的土丘上,跟著里面的先生學,拿著樹枝在泥巴上劃啊劃。人家的孩子是在外面玩搞了一身泥,他是偷著學文化搞一身泥。哎,想著這些,我這個當父親的就難受。我想給他找個好老師,可是現在我這個隊里除了你,他還能跟誰學呢?”方勇抬起一雙滿是粗老繭的大手朝馬清拱手道,“阿清,今天我就正式把他托付給你了。”他的眼睛出現了一點渾濁的水。
馬清急忙還禮,他抬起兩只手和方勇的兩只手碰在一起:“方隊,既然看得起我馬某,我就認阿信這個學生。可是你可不能說托付,這個話可不能亂說。”
方勇咧著嘴正要說話。“船岳回來了。”城墻斜道方向傳來萬壯的聲音。
東升的朝陽把城墻內側照得紅紅的。整座城墻都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輝之中,顯得雄偉而莊嚴。在城墻上和斜道之間的部位,脊背寬闊筆直,披著兩檔鎧,腰后耷拉著一面藍色無牙邊長方形腰旗的屯長申翼背著手。他那張被陽光映成了金黃色的臉,正看著城下的馬清和方勇。
矮胖的萬壯站在屯長邊上,朝屯長微微彎著腰,八字胡討好地往上翹著。
方勇忙朝城上彎腰拱手大聲道:“申屯,萬隊。”
馬清也朝城上拱手大聲道:“申屯,萬隊,馬清回來了。”
方勇輕聲對馬清道,“曲里兩個屯隊拼湊成了一個,老萬這個中隊只有我和朱越兩個什隊,以后他可要多照顧我們了。”
申翼轉身沿著斜道走了下來,他的步伐平穩,就好像從斜道上滑下來一般,鎧甲上的鐵片相碰發出“噌噌”的響聲。萬壯在他后面兩三步的距離上趨步緊隨,頭就像公雞一樣一點一點的。
方勇朝馬清使了個眼色,小跑著往斜道上迎了過去。馬清也緊隨其后小跑。
斜道的長度有十來丈。方勇和馬清距離斜道處的城墻根有二十多丈。方勇的小跑讓他終于在申翼下斜道前趕到了城墻下。
“申屯,有何吩咐?”方勇彎腰拱手道。
申翼的臉在高處的陽光下還是金黃色,到了城墻低處光線的陰影里就成了黑灰色。他的上嘴唇留著像鐵鏟一樣,又濃密又整齊的胡子,顯然精心修整過。還在兩三步外,他身上不知道是什么花香的味道就直往馬清鼻子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