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方背對著柴凌素。他咬著嘴唇,抬頭看著氈房頂。馬清也好奇地抬眼順著張方的視線看去。氈房頂是三四十根木棍頂端的匯合處,被火炭熏得黑乎乎臟兮兮的,一點也不好看。
柴凌素說完,張方將目光從氈房頂收回,他轉身問柴凌素:“說完了嗎?”
柴凌素怒視張方,閉口不答。
張方再不說話,他踱步走到案桌左后方的兩個木箱子邊。他打開其中一個木箱子,從中取出兩張疊在一起的白色綢巾。他又走回到柴凌素身前,對她身后的士兵揚了揚頭道:“松綁?!?/p>
柴凌素的一雙怒目舒展開來,成了疑惑。
“諾”柴凌素身后那名鼻頭紅紅的士兵答應一聲,手一提就解開了柴凌素手上的繩子。
柴凌素和張方只隔了一步的距離。曲將和農田幾乎同時邁動腳步上前,兩人都想更靠近一些張方。
張方一手拿著綢巾看著柴凌素,伸出另一只張開巴掌的手,對曲將和農田兩人做了一個止步的手勢。曲將和農田兩人雖然止步,也站在距離張方四五步遠處。
張方將兩張綢巾從手中分開,兩手各拿一張,將其中一張朝柴凌素身前一遞:“嗯。”
柴凌素雙手扭動著酸痛的手腕,斜睨張方一眼,將臉朝向一邊。
張方面色凝重,看起來光明磊落,他再將綢巾朝柴凌素身前遞了遞:“你阿父的?!?/p>
柴明朝前跨了一步,再想邁出第二步時被他身后的士兵一把拉住。他伸長著脖子往張方手里的綢巾看,好像這樣就能看到綢巾里的東西一樣。
那個胖子黑衣人一雙黑黑的小眼睛看著柴凌素。
柴凌素轉頭過來,疑惑地看著張方。張方將手中綢巾又朝她遞了遞。
柴凌素的一只手慢慢抬起來,到了中間又停止了,她想撤回去又心有不甘。她又看著張方,好像要從張方的臉看到他的心里。
張方朝她點了點頭,表情就像一個和藹的長輩。
柴凌素咬了咬嘴唇。她那只手終于抬起來,從張方手里接過綢巾。當她的手碰到綢巾時不由顫抖了一下,她又伸出另一只手將綢巾接著。
她用一只手掌攤著綢巾,騰出另一只手慢慢掀動綢巾的四個角,將綢巾攤開。
滿綢巾熟悉的工整隸書小楷映入她的眼簾,正是父親的筆跡:
綢巾上赫然寫著:大都督在上,罪柴勁頓首百拜。勁為官二十一載,清廉潔明。于元康五年為大都督所重,由縣尉至典糧都尉,感激涕零,不敢懈怠。
勁尚顯學,不好酒色,不好清談,唯小賭自逸。不意一生盡毀于此。
東征勤王,勁已籌谷十五萬斛,足夠三軍半歲之用。秦州刺史張輔素忌都督,遣主簿李甲,錄事蓋同與勁賭,由小賭至大賭。勁先輸房產,后輸盡大軍糧草。勁自知罪重,有負都督與河間王,唯以死謝罪。
勁死后,望都督將勁首懸轅門,以謝三軍之士。勁在九泉保佑三軍將士馬到功成。
唯放心不下妻及小女凌素,望都督善視,勁感于九泉之下。
罪人柴勁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