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單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血水泥濘之中!
右側的武士見狀,狂喜之色溢于言表!“死吧!”他嘶吼著,高舉長刀,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龍月明毫無防備的頭顱狠狠劈下!刀鋒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死亡呼嘯!
千鈞一發!龍月明眼中最后一絲清明爆發出玉石俱焚的寒芒!他不再試圖站起,反而順勢向泥水中猛地側身翻滾!
“唰!”
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頭皮斬落,削斷幾縷沾滿泥血的黑發!就在身體翻滾的瞬間,他手中的歸龍吟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精準而狠辣地在那武士支撐腳的腳踝處閃電般劃過!
“啊——!!!”
凄厲的慘叫劃破雨夜!武士腳筋被瞬間挑斷,身體失去平衡,慘叫著撲倒在泥水里!龍月明趁機用刀拄地,掙扎著想要站起,歸龍吟再次被他死死握在手中,刀尖指向再次涌來的敵人。然而,他的手臂顫抖得如同風中的殘燭。
世界,在眼前旋轉、模糊、褪色。視線昏暗得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濕透的黑發混合著凝固的血塊,黏膩地貼在額前、臉頰,遮蔽了本就模糊的視線。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如同吞下燒紅的炭塊,灼燒著撕裂的肺葉;每一次呼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噴吐著生命的余燼。胸膛劇烈地起伏,每一次起伏都牽扯著遍布全身的傷口,鉆心刺骨的疼痛如同無數細密的鋼針在體內瘋狂攢刺。
又一波敵人,如同黑色的潮水,帶著死亡的冰冷氣息,沉默地圍攏上來。他們看到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形,看到了他眼中無法掩飾的疲憊與渙散。龍月明想抬起歸龍吟,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用刀鋒筑起最后的防線。可是……手臂,那曾經力能扛鼎的手臂,此刻卻沉重得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捆縛,被萬鈞山巒鎮壓!他用盡靈魂的力量去驅動,手臂卻只是微微抬起一絲,便劇烈地顫抖著,再也無法舉起半分!
一把長刀,帶著積郁已久的怨毒和力量,狠狠地、毫無花哨地劈砍在他的后背!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體內斷裂了!那是脊梁骨發出的哀鳴!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摧毀了所有的神經!龍月明眼前徹底一黑,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猛地向前撲倒,重重砸進冰冷的血水泥潭之中!泥漿和血水瞬間灌入口鼻!
緊接著!腿部傳來數道撕裂般的劇痛!冰冷的刀鋒無情地切割著他的皮肉!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刀刃刮過腿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皮肉翻卷,森白的腿骨在暗紅的血肉和渾濁的泥水中暴露出來,觸目驚心!
臉被骯臟的泥漿和粘稠的血污徹底覆蓋,狼狽得不成人形。嘴唇被自己無意識地咬破,鮮血混合著泥水淌下。手中的歸龍吟,那陪伴他征戰半生、飲血無數的摯友,終于再也握持不住。
“哐當!”
一聲清脆又沉重的金屬墜地聲。歸龍吟跌落在他身側的血泊里,冰冷的刀身依舊雪亮,不沾一絲污穢,靜靜映照著主人此刻的慘烈與終結。
武士們沒有停手。他們如同瘋狂的鬣狗,繼續揮舞著兵刃,刀光劍影如同風暴般落在龍月明癱軟的身體上。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劇痛的狂風暴雨中迅速飄搖、黯淡。四肢百骸傳來密集而麻木的痛楚,那是無數深淺不一的傷口在同時吶喊。
破碎的衣衫下,肋骨斷折的痕跡清晰可見,皮開肉綻的傷口如同大地上的溝壑,縱橫交錯,慘不忍睹。鮮血汩汩流出,迅速染紅了身下的泥潭,形成一片不斷擴大的、粘稠的暗紅沼澤。
世界的聲音在遠去。雨聲、殺聲、刀鋒入肉聲……都變得模糊不清。冰冷的泥水包裹著他,如同母親冰冷的懷抱。龍月明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試圖睜開沉重的眼皮,最終卻只是徒勞。他放棄了。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冰冷襲來之前,最后一絲意識頑強地掙扎著,拼湊出一幅畫面:鳳華櫻抱著語默和啼櫻,在安全的、開滿櫻花的庭院里奔跑,孩子們的笑臉如同春日暖陽,清脆的笑聲穿透了時空的阻隔……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艱難地在他沾滿血泥的嘴角勾起。那是欣慰,是牽掛,是無盡的遺憾,是苦澀到極致的塵埃落定。
(**最后的意識低語:**
還是……不行嗎?我終究……還是沒能做到……像龍笑傲前輩那樣……像頂梁柱該做的那樣……護他們……周全……對不起……語默……啼櫻……是爸爸……無能……)
意識,如同那支在暴雨中倔強燃燒了許久的煙,終于……燃到了盡頭。最后一縷微弱的青煙,在冰冷的雨水中,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雨,還在下。冰冷地沖刷著這片修羅場,沖刷著那具漸漸冰冷的軀體,沖刷著那柄依舊雪亮、靜靜躺在血泊中的歸龍吟。仿佛要洗凈這世間所有的罪孽,所有的悲壯,所有的……不甘與父愛。天地間,只剩下單調而永恒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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