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旁巨大的全息醫療屏,正散發著刺目的猩紅光芒,上面冰冷的文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龍巧云的視網膜上:
**【傷患:龍天**
**【狀態:極度危重(critical)瀕死狀態(near
death)】
**【生理損傷:全身多臟器(心、肺、肝、脾、腎、消化道)嚴重破裂、毀損;主要器官功能衰竭;全身經脈、神經束、血管網絡大面積撕裂、阻塞;**
**【骨骼系統:全身骨骼呈粉碎性骨折,碎裂成約三千四百六十七塊碎片,最大碎片直徑≤1。0厘米。】
**【意識狀態:深度昏迷(gcs
3),無自主意識反應。】**
**【精神評估:精神內耗指數爆表(overload),精神崩潰(mental
collapse)狀態。】**
“咯吱……”
龍巧云的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的舊傷里。那道三天前在訓練中留下的傷口,原本只會滲出帶著龍家血脈特有金色微粒的血液,此刻被她的指甲狠狠撕裂,涌出的卻是渾濁的、黯淡無光的暗紅色。她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撲向那張冰冷的病床,膝蓋重重撞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帶翻了旁邊的一個金屬輸液架。
“哐當!嘩啦——!”
輸液架倒地,上面懸掛的玻璃藥瓶瞬間摔得粉碎!刺耳的碎裂聲在死寂的病房里炸開,驚得龍巧云渾身一顫,如同受驚的幼鹿。她顧不得膝蓋的劇痛,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到床邊。
她顫抖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哥哥露在厚重繃帶外的那幾根手指。然而,指尖在距離那皮膚還有一寸的地方,便徹底僵住了,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成了枯死的樹枝。那幾根手指……腫脹發紫,上面密密麻麻地插著六根細小的管線,原本修剪整齊的指甲蓋全都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十個血肉模糊、不斷滲著血水的甲床!
龍巧云的眼前猛地閃過畫面——就在去年她的生辰,哥哥就是用這雙手,笨拙卻無比認真地為她雕刻一支木簪,溫暖的陽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木屑調皮地沾在她的發梢,他抬起頭,笑得那樣明亮溫暖:“巧云又長大一歲啦!有什么愿望嗎?哥哥都給你實現!”
“嗚……”
一聲幼貓般絕望的嗚咽,再也無法抑制地從龍巧云喉嚨深處擠了出來。她猛地低下頭,狠狠咬住了自己左手的虎口!尖銳的疼痛伴隨著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在口腔里彌漫開,試圖用這肉體的痛楚來麻痹那撕心裂肺的心痛。就在這時,她似乎看到哥哥那覆蓋著冰霜般的眼睫……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是錯覺嗎?還是……只是維生儀器運作時帶來的細微震動?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在冰冷的金屬床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在死寂的病房里顯得格外刺耳。龍巧云被這聲音驚得渾身一抖,慌亂地抬起右手的袖子去接。昂貴的絲綢吸飽了淚水,變得異常沉重,沉甸甸地墜著她的手腕,一如那個遙遠的、被暴雨淹沒的夏季,哥哥背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蹚過暴漲的溪流,她趴在他并不寬闊的背上,只覺得那是世上最安穩的方舟。
“咕嚕嚕……”
連接在龍天口鼻處的呼吸機軟管里,突然泛起一串粘稠的血沫!那血沫在透明的管壁上掙扎、破裂,預示著內部臟器可怕的出血!
“哥——!”
龍巧云魂飛魄散,猛地撲上去,雙手顫抖著、虛虛地攏住那截不斷顫抖的軟管,仿佛捧著一只剛剛死去、尚有余溫的雛鳥。她張大了嘴,想要呼喊,想要尖叫,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徹底焊死,連一絲氣流都無法通過。
洶涌的淚水倒灌進咽喉,在胸腔里積郁成一片冰冷咸澀的苦海。她的目光絕望地落在哥哥的胸膛上——厚厚的繃帶之下,那里呈現出一種詭異而絕望的凹陷!那里……本該有強健的心跳,一下下地、安穩地震動著她緊貼的耳膜,如同生命的鼓點。如今,那里只有一片死寂,唯有床頭的生命監護儀,發出冰冷、單調、催命符般的“滴滴”聲。
窗外的光線悄然移動了半尺,一縷慘淡的夕照,恰好落在龍天左耳耳廓后方。那里,一道陳舊的、月牙形的疤痕清晰可見。
龍巧云渾身劇震,顫抖著伸出自己的手指,隔著冰冷的空氣,虛虛地比劃著那道疤痕的形狀。沒錯……還是那個形狀。七歲那年,她誤食了劇毒的異果,高燒不退,命懸一線。
是哥哥,毫不猶豫地割開了自己的手腕,用蘊含著龍家本源生機的血液,一滴一滴地喂進她口中,硬生生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她痛得神志模糊時,曾死死咬住哥哥的耳朵哭喊:“哥!不許死!不許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