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龍巧云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沉重:
“我不能影響你!巧云!我絕不能影響你的未來!”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悲傷和一種近乎悲壯的守護,“你的未來,應(yīng)該像初升的朝陽,充滿無限可能!你的未來,應(yīng)該擁有一個真正值得托付、能與你光明正大攜手同行的人!而不是……毀在一個自私、齷齪、沒有未來的哥哥手里!”
(對不起!對不起啊!巧云!我這樣的人……哪里還有資格談什么未來?)一個無聲的、帶著無盡苦澀和自嘲的吶喊,在他心底瘋狂回蕩。(就算沒有具體的數(shù)字,憑借我的腦子,我也能清晰地計算出那高達百分之八十的糟糕概率……一個注定要墜入深淵的人,怎么可能給你安穩(wěn)的未來?父親已經(jīng)仙逝了,母親沉眠……這一脈……這一脈不能斷在我們手里!不能毀在我這個……沒有明天的人手里!巧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原諒哥哥的狠心……)
巨大的悲傷和決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殘存的溫情。龍?zhí)烀偷匾灰а溃壑凶詈笠唤z掙扎也被徹底碾碎!他不再看龍巧云瞬間蒼白的臉,不再看她眼中那破碎的、令人心碎的光芒。
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要將彼此徹底割裂的決絕,猛地一把推開了緊貼著自己的妹妹!
“嘩啦——!”
巨大的水浪被激起,龍巧云猝不及防,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蹌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池壁上,發(fā)出一聲痛楚的悶哼!水花濺了她滿頭滿臉,狼狽不堪。
龍?zhí)烊缤砗笥泻樗瞳F在追趕,猛地轉(zhuǎn)過身去!將寬厚卻布滿傷痕的后背,如同冰冷的石壁般,徹底隔絕在龍巧云面前。他拿起漂浮在水面的納米毛巾,近乎自虐般地、用力地搓洗著自己的手臂、胸膛,動作機械而粗暴,仿佛要將什么看不見的污穢徹底洗刷干凈。
水珠順著他緊繃的肌肉線條滾落,砸在水面上,濺起小小的漣漪。他死死地低著頭,下頜線繃緊如刀,濕漉漉的黑發(fā)垂落,遮擋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劇烈起伏的肩胛,無聲地訴說著他內(nèi)心翻騰的驚濤駭浪。
浴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嘩嘩的水聲,和龍巧云壓抑的、細微的抽氣聲。
然而,這份沉默并未持續(xù)太久。
龍巧云靠在冰冷的池壁上,緩過那陣撞擊的疼痛和巨大的心靈沖擊。她抬起手,抹去臉上的水珠,琥珀色的瞳孔深處,那抹破碎的光芒并未熄滅,反而燃燒起一種更加執(zhí)拗、更加不顧一切的火焰!那是屬于她的倔強,是她對兄長那沉重如山的“愛”的另一種理解——一種帶著毀滅氣息的依戀。
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她不再試圖從正面靠近,而是如同最固執(zhí)的影子,緩緩地、無聲地挪到了龍?zhí)斓纳砗蟆?/p>
龍?zhí)焐眢w猛地一僵,搓洗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卻沒有回頭,也沒有呵斥。
龍巧云伸出手,沒有再去觸碰他敏感的胸膛或腰腹,而是拿起了另一塊漂浮的納米毛巾。她將它浸入溫水中,然后,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卻又帶著不容拒絕力道的動作,輕輕地、卻堅定地,覆上了龍?zhí)炷遣紳M新舊傷痕、肌肉虬結(jié)的寬闊后背。
她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濕熱的毛巾帶著薔薇的淡香,溫柔地拂過他肩胛骨上那道被量子炮擦傷、剛剛結(jié)痂的猙獰疤痕,拂過他脊柱中央那道深刻的溝壑,拂過他腰側(cè)那片深紫色的淤青……她的指尖隔著溫?zé)岬拿恚芮逦馗惺艿剿∪馑查g的緊繃和那無法抑制的細微顫抖。
她開始為他擦背。
不再是之前的撩撥和引誘,而是一種沉默的、固執(zhí)的照顧。她擠了一些洗發(fā)露在掌心,揉搓出細膩的泡沫,然后,雙手輕輕插入他濕透的黑發(fā)之中,帶著一種笨拙卻異常認真的力道,開始為他揉洗。泡沫很快覆蓋了他的頭發(fā),散發(fā)出雪松的清冽氣息。
龍?zhí)旖┯驳卣驹谠兀缤蛔鸨涞氖瘛K麤]有拒絕,也沒有回應(yīng)。他依舊死死地低著頭,任由妹妹那雙柔軟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道的手,在他的頭發(fā)間穿梭、揉搓。只有那緊握的拳頭,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手背上青筋暴起,暴露了他內(nèi)心那如同火山熔巖般翻滾的、無法宣泄的痛苦、不舍與無可奈何。
溫?zé)岬乃鲝幕⒙湎拢瑳_走了發(fā)間的泡沫,也沖走了龍巧云眼中無聲滑落的淚水。水汽彌漫,將兩人籠罩在一片朦朧而悲傷的寂靜里。龍巧云的動作輕柔而執(zhí)著,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將某種東西,連同這無法言說的痛苦與絕望,一同洗去,又或者……是更深地刻入彼此的靈魂深處。
龍?zhí)炀o閉雙眼,牙關(guān)緊咬,任由那溫?zé)岬挠|感和沉重的愛意,如同無形的枷鎖,將他死死地困在這片名為“親情”與“絕望”的浴火之中,反復(fù)焚燒。
……
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兄長脊背上那道猙獰疤痕的粗糙觸感,混合著雪松洗發(fā)露的清冽氣息,在記憶的余溫里久久不散。溫?zé)岬乃鳎∧w相貼的戰(zhàn)栗,以及那份沉重如枷鎖、幾乎將彼此靈魂都碾碎的愛與絕望……浴室里彌漫的水汽與痛楚,如同無形的囚籠,將龍巧云重新拖曳回那個心魂俱裂的夜晚。
她仿佛仍能看見他緊繃如巖石的后背,水珠沿著分明的肌理滾落,砸在水面濺起的細小漣漪,如同他無聲碎裂的心湖。他推拒的力道帶著自毀般的決絕,那番關(guān)于“齷齪”與責(zé)任的嘶吼,字字泣血,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燙在她靈魂深處。
她固執(zhí)地為他擦背、洗發(fā),那沉默的對抗,是依戀,是倔強,更是對那份沉重如山的守護最無言的回應(yīng)。水流沖走了泡沫,卻沖不散那彌漫在氤氳水汽中、幾乎令人窒息的悲傷與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