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磚地上的血跡尚未干透,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鐵銹味和破碎紫檀木的苦澀氣息。七百八十二位產業掌舵人,如同受驚的鵪鶉,在啞仆冰冷目光的注視下,顫抖著在印有應龍暗紋的效忠契上按下最后的手印。契約上未干的朱砂,紅得如同剛剛從軀體里泵出的熱血,刺目而粘稠。
龍天立于觀星臺前,指尖拂過水晶沙盤冰涼的表面,那上面映著他波瀾不驚的臉。鎮壓了明面上的刺頭,梳理了龐大的財富脈絡,一條冰冷而沉重的金權之錨似乎已握在手中。
他接過福伯遞來的、用天山冰髓鎮著的雨前龍井,冰冷的瓷盞觸手生寒。他仰頭,將冰涼的、帶著一絲清苦的茶湯一飲而盡。寒氣順著喉管滑下,壓下了方才搏殺帶來的微末燥熱,也似乎冷卻了那絲潛藏的不安。
“福伯,清理干凈。”龍天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絲毫情緒,“我去后園祠堂靜坐片刻。”
“少爺…老奴多派些人…”福伯看著龍天青衫下擺那幾點不起眼的暗紅血跡,欲言又止。
“不必。”龍天抬手制止,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大廳和噤若寒蟬的人群,“跳梁小丑,已伏誅。龍家的規矩,今日之后,當無人敢忘。”
言語間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那是掌控了滔天財富與生殺大權后,自然滋生的絕對掌控感。他轉身,青衫微擺,獨自一人,踏過破碎的紫檀木屑和尚未清理的斑駁血痕,走向議事廳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門。
門外,是連接議事廳與后園祠堂的漫長回廊。回廊深且曲折,兩側是高聳的朱紅院墻,墻上爬滿了枯敗的藤蔓,在深秋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廊頂的琉璃瓦隔絕了大部分天光,使得廊內光線幽暗,唯有間隔懸掛的青銅宮燈,散發著昏黃搖曳的光暈,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如同鬼魅。空氣里彌漫著陳年的木頭味和一種揮之不去的陰冷濕氣,與議事廳內的血腥和喧囂形成詭異的對比。
龍天步履平穩,腳步聲在空曠的回廊中清晰回響。他剛剛在廳內展現的金融風暴與雷霆手段,足以震懾群雄。趙黑塔的關東兇徒、雷豹的亡命掙扎,在他面前不過土雞瓦狗。
這份源自智計與武力的雙重碾壓,讓他此刻的心境如同古井,不起微瀾。他甚至開始推演后續如何利用新簽的效忠契,進一步整合資源,將“以商養士,以士救國”的鏈錨扎得更深…
就在他行至回廊最深處、光線最為昏暗的一段時。
異變陡生!
“咻——!”
一聲尖銳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厲嘯,毫無征兆地從左側院墻的陰影中激射而出!那是一支三棱透甲錐!精鋼打造的錐頭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幽藍的毒芒,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線,直取龍天左太陽穴!
殺機!冰冷、純粹、毫無預兆的絕殺!
龍天瞳孔驟然收縮!那千錘百煉的神經反應在這一刻被激發到極致!他沒有試圖完全躲閃——距離太近,速度太快!電光火石間,他的身體如同條件反射般做出了最優解!頭顱猛地向右一偏!
“噗嗤!”
冰冷的錐尖帶著一股灼熱的劇痛,擦著他的左耳廓邊緣狠狠掠過!帶飛了一小塊皮肉,溫熱的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耳垂和頸側的衣領!毒性的麻痹感如同細小的冰針,順著傷口向耳內和頸部神經蔓延!
與此同時!
“動手!”一聲沙啞的低吼如同夜梟啼鳴,在回廊前后同時炸響!
前方廊柱的陰影里、后方拐角的暗處、甚至兩側高聳的院墻墻頭!如同鬼魅般,瞬間涌出無數道黑色的身影!他們并非烏合之眾,而是真正的殺戮機器!動作迅捷無聲,配合默契,如同經過無數次演練的精密齒輪!
前方五人,呈扇形包抄!兩人手持尺余長的分水峨眉刺,步伐詭異,如同毒蛇吐信,刺尖點向龍天咽喉與心口,角度刁鉆狠辣!兩人手持沉重熟銅锏,走的是剛猛無儔的路子,锏風呼嘯,一左一右封死龍天閃避空間,直砸雙肩!最后一人隱在后方,雙手連揚,數點寒星(淬毒鐵蒺藜)帶著刺鼻的腥風,籠罩龍天下盤!
后方三人,一人手持鏈子槍,槍頭抖動如毒蛇,帶著嘩啦啦的鐵鏈摩擦聲,毒龍般直鉆龍天后心!另兩人則手持厚背鬼頭刀,刀光如匹練,一左一右,交叉斬向龍天腰肋!刀未至,森冷的殺氣已割得皮膚生疼!
上方墻頭,更有數名弓弩手探身,冰冷的弩箭在昏暗光線下閃著致命的幽光,牢牢鎖定了龍天的身形!更有數條帶著鐵鉤的繩索拋下,意圖纏縛!
十面埋伏!絕殺之局!人數不下三十,且個個都是精于合擊、悍不畏死的專業殺手!這絕非倉促報復,而是精心策劃的伏殺!目標明確——不惜一切代價,將龍家新任家主,扼殺在這條通往祠堂的幽暗回廊之中!
龍天瞬間明白了!議事廳里那些被鎮壓的刺頭,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面具!真正的殺招,是這些潛伏在暗處、等待他落單的毒蛇!他低估了那些被剝奪的龐大利益所能催生的瘋狂,也高估了自己在絕對人數和精心圍殺下的生存能力!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壓過了耳廓傷口的劇痛和毒素的麻痹!但龍天眼中的火焰,卻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那不是恐懼,而是被徹底激怒的兇獸之瞳!
“吼——!”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從龍天喉間迸發!如同受傷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