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無邊的黑暗與劇痛中明滅不定。龍?zhí)旄杏X自己正從萬丈高空墜落,冰冷的失重感包裹著破碎的軀殼,左肩、右臂、胸口、大腿……每一處傷口都在瘋狂尖嘯,吞噬著最后一絲生命力。
血液流失帶來的寒冷深入骨髓,視野被濃稠的黑幕徹底覆蓋,連耳鳴聲都逐漸遠去,只剩下心臟緩慢而沉重、仿佛下一次就會停止的搏動。
要結束了嗎?
就在他即將徹底沉入永恒黑暗的前一瞬,一雙手臂突兀地、卻又無比自然地接住了他癱軟倒下的身體。
那觸感……與他冰冷染血的作戰(zhàn)服截然不同。溫暖、柔軟,帶著一種熟悉的、令人微醺的甜香,如同陽光曬暖的絲綢,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穩(wěn)定而堅定的力量。
這雙手臂的主人似乎極其熟悉他的身體結構和重心,以一種恰到好處的力道,將他即將砸向冰冷地面的身軀穩(wěn)穩(wěn)地攬入懷中,避免了任何可能造成二次傷害的碰撞。
龍?zhí)斓念^無力地靠在一片柔軟的溫熱之上,鼻尖縈繞著那揮之不去的、獨屬于龍巧云的、混合著奶香與某種冷冽花息的體味。這氣息曾讓他煩躁,此刻卻像是一根纖細卻堅韌的絲線,將他從徹底沉淪的邊緣微微拉回。
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視野模糊而血紅,但依舊能辨認出近在咫尺的那張臉。龍巧云低頭看著他,平日里總是盈滿偏執(zhí)占有和狂熱啃噬欲的大眼睛,此刻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近乎冰冷的平靜。
沒有淚水,沒有驚慌,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甚至帶有一絲奇異滿足感的了然。她的臉頰還殘留著一點點麻醉后的慵懶紅暈,但眼神清明得可怕。
“……哥?!彼穆曇艉茌p,如同羽毛拂過耳廓,卻清晰地穿透了他混沌的意識,“玩脫了吧?”
龍?zhí)煜氤秳幼旖?,卻連一絲力氣都沒有。只能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極其微弱、近乎氣音的嗬嗬聲,像是在嘲笑,又像是無奈的嘆息。
(果然……你這丫頭……怎么可能……沒有一點后手……)
那加強劑量的麻醉劑,他注射時就帶著試探。以龍巧云對藥物的抗性和她那份偏執(zhí)到極致的“占有欲”,她絕對會偷偷研究對抗他各種手段的方法,包括麻醉劑的快速中和劑。
藥效提前解除,在他計算之中。這瀕死的狀態(tài),這極限的慘勝,既是真實,也是他計劃中最后的一環(huán)——既是測試妹妹的底牌,也是……演給某些可能存在的“觀眾”看的最終幕。
而且現(xiàn)在確實也該讓自己的妹妹好好表演表演了。
他任由自己的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將一切交給身后這個看似嬌憨、實則心思詭譎莫測的妹妹。這是一種極度危險的信任,也是他計算后唯一的選擇。
……
研究所彌漫著濃郁不化的血腥和能量灼燒的焦糊味。龍巧云半跪在地上,將昏迷的龍?zhí)煨⌒囊硪淼仄椒旁谧约荷砬埃蒙眢w支撐著他,讓他不至于完全躺在冰冷污穢的地面。
她甚至細心地用手帕(不知從哪里拿出來的)輕輕擦拭他嘴角不斷溢出的血沫,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然而,她另一只手中,卻穩(wěn)穩(wěn)地握著那把從“紅蜘蛛”尸體旁撿起的電磁狙擊步槍!
槍口并非指向地面,而是微微抬起,保持著一種隨時可以激發(fā)的高度警戒狀態(tài)。那雙大眼睛里的冰冷平靜下,隱藏著隨時可能爆發(fā)的、護犢般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