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著劍柄的手指,一根一根,無力地松開。
“當啷……”
一聲輕響,在滂沱的雨聲中幾不可聞。
朝鳳鳴從她失去所有力量的手中滑落,劍身斜斜插入泥濘的地面。劍柄微微顫動,發出一聲微弱得如同嗚咽的清越鳳鳴,仿佛在呼喚著主人,又仿佛在為她送行。
鳳華櫻的手,再也沒有抬起。
她的身體失去了最后的支撐,如同被狂風吹折的翠竹,緩緩地、無聲地向前傾倒,最終徹底伏倒在那片浸透了自己鮮血的冰冷泥濘之中。
雨水無情地打在她蒼白、染血的臉頰上,沖刷著血污,卻洗不去她嘴角那抹凝固的、近乎解脫的淡淡笑意。她的眼睛依然半睜著,空洞地望著前方無邊的雨夜,瞳孔中倒映著迷蒙的雨絲,仿佛穿透了時空,凝視著某個遙不可及、卻令她心安的歸宿。
一只沾滿泥濘和血污的手,微微蜷曲著,向前伸出,指尖輕輕觸碰著冰冷的泥水,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想要撫摸著誰的臉龐,最終,無力地松開,陷入泥濘。
竹林在狂風暴雨中嗚咽,沙沙的聲響如同天地低沉的哀歌。斜插在泥地里的朝鳳鳴,劍身承受著雨水的沖刷,發出一陣陣低沉而持續的嗡鳴,如同泣血的風鈴,在風雨中為它的主人奏響最后的挽歌。
然而,殺戮的機器,沒有憐憫。
武士們冰冷的眼神掃過地上那具失去了所有生息的軀體,如同看待一塊礙路的石頭。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停頓。
第一個武士的腳步,沉重地踏下。
軍靴的硬底,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碾在鳳華櫻那纖細、脆弱、因死亡而變得冰冷的手臂骨上!
“咔嚓!”
一聲輕微卻刺耳的脆響!如同枯朽的竹枝被輕易踩斷!臂骨瞬間粉碎,化為齏粉!
緊接著,更多的腳步,如同沉重的鼓點,毫無顧忌地踐踏上來!
堅硬的靴底,粗暴地踩踏著她曾經保護著骨肉的肋骨!精致的骨架結構在蠻力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扭曲、變形、寸寸斷裂!胸腔塌陷!
沉重的軍靴無情地落在她的頭顱之上!反復地、狠狠地踐踏!頭骨如同脆弱的玉瓷,在重壓下發出令人心悸的碎裂聲,最終徹底崩解!灰白色的髓液混合著猩紅的血漿,如同骯臟的顏料,在冰冷的雨水中迸濺、暈開,又被更多的泥漿吞沒!
脊椎,那曾經支撐她挺直脊梁的龍骨,一節一節,如同散落的念珠,在粗暴的踐踏下斷裂、分離!
……
雨,冰冷地沖刷著。
很快,那片泥濘的地面上,只剩下了一攤無法辨認形狀的、混合著暗紅血肉、森白骨屑、破碎內臟與污濁泥漿的……肉糜。曾經鮮活美麗的鳳華櫻,她的存在,她的抗爭,她的愛恨,最終歸于這片最原始、最卑微的泥濘。
武士們的腳步沒有絲毫停留。
他們踏過這攤象征毀滅與終結的污穢,沉重的軍靴底沾染著猩紅的泥漿和細碎的骨肉殘渣,一步一個暗紅色的腳印,沉默而堅定地,朝著兩個孩子逃離的方向,朝著更深的黑暗,繼續前進。
滂沱的雨幕中,只剩下那柄斜插在泥濘血泊中的朝鳳鳴。
劍身依舊雪亮,不染塵埃,任憑雨水沖刷。
劍柄微微顫動著,發出一陣陣低沉而哀戚的嗡鳴,如同孤鳳泣血,在無邊的風雨中,幽幽訴說著主人的不屈、抗爭與……最終的湮滅。那悲鳴穿透雨幕,回蕩在死寂的竹林,成為這片修羅場最后的、永恒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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