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底部,一道隱蔽的暗格瞬間開啟!數百枚閃爍著景泰藍光澤的圓球狀物體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滾落在追擊車隊的必經之路上!這些景泰藍蒺藜,表面是華麗的琺瑯彩,內里卻是江南制造局秘制的混合火藥與劇毒!追擊的第二輛裝甲車避讓不及,沉重的車輪狠狠碾了上去!
“轟!噗——!”
并非驚天動地的爆炸,而是沉悶的爆裂聲伴隨著詭異的靛青色煙霧猛然騰起!那煙霧帶著刺鼻的辛辣氣味,迅速彌漫開來!更致命的是,被碾碎的蒺藜內部,混合著白磷的毒粉沾染到滾燙的輪軸和剎車片上!
“呼啦!”
幽藍色的火焰如同地獄的鬼爪,瞬間從輪軸縫隙中竄出!白磷遇空氣自燃,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貪婪地舔舐著鋼鐵!裝甲車內傳來德語的驚怒咆哮!
“坐穩(wěn)了!抓牢!”龍父的吼聲在車廂震蕩中傳來,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他雙臂肌肉賁張,猛地向后拽動那數根由天山雪蠶絲與秘銀合金絞成的韁繩!動作幅度之大,幾乎將整個上半身的力量都壓了上去!
“希律律——!”十八匹價值連城的純白汗血寶馬,在韁繩傳來的巨力與某種更深層的刺激下(它們華麗的銀質轡頭內,暗藏的哥羅芳微量注射器悄然啟動),發(fā)出痛苦與亢奮交織的長嘶!
這些通靈的神駒瞳孔瞬間充血,如同燃燒的瑪瑙!更驚人的一幕發(fā)生了:中央兩列駿馬突然向左右奮力分開!伴隨著一陣令人心悸的、如同巨獸骨骼錯位般的“咔嚓!轟隆!”巨響,馬車底盤中央的復雜齒輪組瘋狂咬合轉動!
整架龐大的鎏金馬車,竟如一條被驚醒的鋼鐵蜈蚣,在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聲中,不可思議地節(jié)節(jié)伸展、變形!原本并行的兩排車輪,瞬間化作了首尾相接的九對!每一對車輪都獲得了獨立的轉向能力!
鑲玉的輪轂在古老的青石板路面上劃出妖異莫測、毫無規(guī)律的s型軌跡!車身在狹窄的街巷中詭異地扭動、漂移,每一次變向都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兩側的招牌、拴馬石,甚至是晾曬的竹竿!
“噠噠噠噠——!”后方反應過來的裝甲車,車頂的馬克沁機槍終于噴吐出致命的火舌!灼熱的彈鏈如同死神的鞭子,撕裂空氣,帶著尖銳的呼嘯,擦著馬車頂部那只振翅欲飛的琺瑯翔鳳裝飾掠過!將前方“全聚德”烤鴨樓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檐擊打得粉碎!晶瑩的碎片如同冰雹般嘩啦啦落下!
龍?zhí)煸趧×业念嶔ず驼鸲@的槍聲中,透過防彈玻璃上被子彈擦出的蛛網狀裂紋和清晰的彈孔,死死盯著后方緊咬不放的追兵。他看到了機槍手猙獰的面孔,看到了裝甲車頭那飄揚的、繡著邪龍與“卐”字的玄色旗幟!
就在這時,一只帶著熟悉沉香與體溫的布老虎,被塞進了他因緊張而握拳的手中。
“抱穩(wěn)了,”母親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平靜得如同風暴眼,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力量,金鑲玉的護甲邊緣輕輕擦過他的手背,“就像你六歲那年夜里害怕打雷時那樣抱著。”她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遞出布老虎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她戴著護甲的手指靈巧地劃過座椅下方一個隱蔽的凹槽,伴隨著極其輕微的“咔噠”機括聲,座椅扶手的暗格無聲滑開,露出內里寒光閃閃、已然上弦待發(fā)的十二支精鋼袖箭!箭簇幽藍,顯然淬了劇毒。
追擊者的引擎咆哮聲如同饑餓狼群的低吼,越來越近,帶著不死不休的瘋狂。一發(fā)炮彈撕裂空氣的尖嘯聲由遠及近,死亡的陰影驟然籠罩!
“天兒!”龍父猛地回頭,須發(fā)戟張,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光芒,那是困獸猶斗,亦是王者最后的尊嚴!他枯瘦的手指閃電般旋動拇指上那枚水潤的翡翠扳指!扳指內側一個微小的凸起被按下!
“嗡——!”
操控臺中央那緩緩旋轉的太極陰陽魚圖案,猛地加速旋轉起來,發(fā)出低沉的嗡鳴!整架正在瘋狂扭動奔馳的鎏金馬車內部,傳來更密集、更沉重、更令人心悸的齒輪咬合、杠桿傳動、蒸汽增壓的恐怖交響!金屬在極限壓力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這架流淌著古老帝國的鎏金血脈、此刻又噴涌著蒸汽與硝煙的鋼鐵巨獸,仿佛一頭被徹底喚醒的洪荒兇物,在父親那混合著狂笑與怒吼的咆哮聲中——“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何為真正的周天星斗步!!”——迎著那撕裂暮色的第一枚死亡炮彈,發(fā)出震耳欲聾的、不屈的嘶吼,義無反顧地沖向了黎明前最濃重、最絕望的黑暗深淵!
龍父的紫檀鎏金巨獸碾過東交民巷碎石嶙峋的小路,十八匹純白如雪的汗血寶馬四蹄翻飛,特制的銀蹄鐵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中,與堅硬的地面撞擊,迸濺出詭異而炫目的藍紫色火花,如同踏碎了星辰。這耗費三十萬兩雪花官銀、傾盡內務府造辦處頂尖匠人心血的御用座駕,此刻不再是彰顯威儀的象征,而是化作一頭在生死線上狂舞的鋼鐵兇獸。
它以不可思議的靈巧(或者說瘋狂)完成九十度直角側滑,龐大的車身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蠻橫地切入人頭攢動、商鋪林立的煤市街!車尾那猙獰的青銅蟠龍撞角,如同巨獸的尾錘,橫掃而過!“嘩啦!”一聲巨響,將“同仁堂”藥鋪門外高高晾曬著的黃芪、當歸等名貴藥材,連同支撐的竹架一起掀飛!褐色的根莖、淡黃的切片漫天飛揚,如同下了一場苦澀的藥雨,濃烈的草木辛香瞬間彌漫了整條街道,引來一片驚呼與怒罵。
“天兒!扶穩(wěn)九龍樽!”龍母的聲音在劇烈的顛簸中依舊保持著驚人的清晰度,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性。她左手的翡翠護甲如同鐵鑄,死死扣住車壁鎏金螭首浮雕的頸部,借以穩(wěn)住身形。右手則快如閃電地拽開身下織錦軟墊的搭扣,露出下方又一個更深的暗格。
暗格內,并非柔軟的襯墊,而是一面鑲嵌著無數細碎水晶、標示著精密十二時辰星圖的金屬操控面板!幽藍的冷光從水晶刻度下透出,照亮了她凝重的側臉。后方,追擊者的六輛鋼鐵巨獸——最新款的戴姆勒裝甲車,v8引擎發(fā)出低沉而狂暴的咆哮,如同饑餓的猛獸在喉間滾動著威脅,距離已不足三百碼!
它們厚重的裝甲板上,還殘留著從膠州灣遠洋輪渡上帶來的、帶著鐵銹與咸腥的海風氣息,此刻混合著煤市街的塵土與藥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龍?zhí)煜ヮ^攤開的那本孫文所著、寄托著嶄新希望的《建國方略》線裝書,在馬車狂野的疾馳中,紙頁被穿窗而入的疾風瘋狂撕扯、翻卷,發(fā)出嘩啦啦的哀鳴。他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穿透防彈玻璃上新增的幾道蛛網裂紋,死死盯住后視鏡!
鏡中,追擊車隊居中一輛裝甲車的車頂艙蓋被猛地掀開,一挺馬克沁水冷重機槍那黑洞洞的槍管,如同毒蛇般探了出來,冰冷的金屬在暮色中泛著死光!
“父親!右弦三十度!馬克沁!”龍?zhí)斓氖揪曀涣撸瑤缀跖c他的動作同步!
話音未落!龍父枯槁的身軀爆發(fā)出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敏捷與力量!他緊扣鍍金方向盤的雙臂肌肉瞬間賁起,寬大的朝服袖子被繃緊!猛地向右一拽!那動作帶著一種千錘百煉的、近乎本能的戰(zhàn)場反應!